朝他行了礼。
这妇人,是把能戴的首饰全戴上了。
“过来。”
卫肃的声音缓缓从头顶传来,低沉无比,听不出有几分醉意。
“夫主身边佳人如云,哪里还有妾身的位置?”程萋萋低着头,仍立在原地不动。
卫肃见小妇人倔强着不肯上前,轻轻一笑,转而换了神色,朝身侧那四五个莺燕挥了挥袖子,示意她们退下。
倒是会做表面工夫!弄得好像多宠爱珍视自己一样。
才这么短的工夫,卫肃就由窘迫青涩的少年人恢复成了从容优雅的贵胄。
程萋萋闻言忍不住腹诽几句,却也知道,卫肃这是允了她的做法,让她继续扮个跋扈的妒妇。
于是她继续添了把火,边啜泣边扯下头上的一把珠翠,嚷道:“这是夫主前日拿了送妾的,说是只要妾一人足矣,绝不再沾染些不三不四的野花。不承想转头便忘了。海誓山盟,全都是哄人的鬼话!今日若妾不前来,夫主是不是还要把那一二三四五都纳进府?这回儿拿来哄妾的东西,可备好了?”
其实卫肃本不会轻易纳人,这一点程萋萋再清楚不过。可是今日难得,能逮着机会当面骂一骂他,实在痛快。
程萋萋觉得自己饿着肚子来一趟,也值了。
听着程萋萋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许多,卫肃斟茶的手一滞,缓了缓,他顺势揽住身侧还要继续往下说的小妇人的细腰,将茶盏一转,递到她面前:
“萋萋说了这许多,想来是口渴了吧?”
乍一听到卫肃这样亲昵地唤自己闺名,程萋萋心下不由一哆嗦。前世今生,这可是头一回,她一时有些受不住。
卫肃这是让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于是程萋萋见好就收,顺着卫肃在腰间的力,坐了下来。
她这个跋扈的妒妇往卫肃身边一坐,果然立竿见影,就连献舞的美人也没敢多往卫肃身边凑,只是仍暗送秋波,想要眉目传情。
在一众美人幽怨的眼神控诉以及温文静默的白袍卫肃的衬托下,金银玉翠满身、大金大紫的程萋萋俨然成了善妒且恶毒的母老虎,龇牙咧嘴,粗俗无礼。
县令好不容易搜罗几个美人要献给钦差,怎会轻易罢休。
“小娘子初来,在魏县看上什么,尽管开口。本官也尽一尽地主之谊。多几个人服侍钦差大人,能更加周到,你也安心,是不是?再者,多些人,也能陪着小娘子说说话。”
县令好言温声劝着程萋萋,没想到这几句话反而刺到了她。
只见那小娘子当场发了气性,将那从头上扯下来质问钦差的珠翠往地上一扔,站了起来:
“夫主还是把那一二三四五个美人都请回来吧!还有先前跳舞的七八个,通通都请来,让她们好好照顾您。妾身手脚粗笨,哪里能周到妥帖?”
程萋萋越说越伤心,眼泪是一颗颗从眼眶里往外蹦,丝毫不似作伪:“夫主还是容妾身现行告退吧!免得在这里碍了别人的眼。”说完,往后退了一步,竟真的要走。
县令被程萋萋拿话堵住,当场一噎,只好转头看向卫肃。
没想到这钦差听了这些话,非但不恼,还温柔地牵过小娘子的手,将人拉回身边后,又朝县令拱了拱手:
“县令美意,某心领了,奈何我这妇人见了心里不痛快,使了小性子。让诸位见笑了。诸位请尽饮尽欢,容某先行告退,他日再聚。”
原本还想开口的县令见卫肃丝毫没有要纳新人的意思,反而十分维护宠爱那跋扈善妒的小娘子,只好作罢。
出了县令府,程萋萋有些后悔没有应了那县令的提议。
看上什么尽管开口,那得是多少银子啊!
想到这里,程萋萋心下一痛,有些可怜又有些小心翼翼地朝即将跨上马车的卫肃:“夫主,妾今日这一身衣裳首饰,可以留下吗?”
“既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卫肃在给钱这一点上,一向不吝啬,看着满眼期待的程萋萋,语气十分豪横:“你若是缺衣裳首饰,明日让人多采买些就是了。”
“只是,程姬,孤今日方知,你这红口白牙逢场作戏的本事竟如此大。平日里对孤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