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感觉。
希望穿过一层层树冠,停在榕树主干的顶端。
树冠之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鸟巢。几片浅灰色的羽毛挂在巢边,昭示着鸟巢的主人是谁。
林江冉明白了,她露出一点笑来,狠狠揉了揉希望的脑袋:“已经得到允许,可以带人来人家的闺房啦,你小子,还挺会的嘛。”
希望眯起眼睛,神气活现地抖了抖冠羽。
远处传来一声鸟鸣,它立刻抖了抖羽毛,纷纷扬扬的羽粉洒落,希望张开翅膀,以高亢亮丽的鸣叫声应和。
林江冉抓住它背上的羽毛,心道:好家伙,见到心上鸟,连老母亲都不管咯。
虽然这么腹诽着,但她还是替自家的小鸟感到高兴。
不仅如此,再想得远一点……花鸟市场里的“鸟”,不就有希望了嘛。
浅灰色的身影穿过树丛,落到巢边。
灰豆转了转脑袋,看到希望背上的林江冉,慢慢缩回了脖子。、
于是希望也只好灰溜溜地缩回脖子,低下头用鸟喙蹭了蹭她环绕在自己脖颈处的手臂,示意她可以从自己背上下来了。
林江冉看在眼里,心里偷笑。
它们似乎是想要交颈厮磨,可又碍于有家长在,于是灰豆害羞了。
林江冉利落地从希望背上跃下,不打扰这对小情侣,去找许姨送吃的了。
没想到,找了一圈许姨似乎不在,倒是看到了在阳台晒太阳的树老头。
林江冉做好了被怼的心理准备,试探着开口:“许爷爷好。”
“我不姓许,别乱叫。”老人还是一贯地粗声粗气,不客气地问,“许湛出去打猎了,你找她有什么事?”
林江冉举起手中的植物,飞快道:“我来送点东西,许姨不在也没事,东西我就放这儿了……”
“等等,老林的姑娘。”
林江冉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也没和老人说过名字。
她小声道:“我叫林江冉,是老林的孙女。”
“叫什么无所谓。”树老头不耐烦地摇摇头,“老林的孙女,你们那儿是不是没有什么野狗群之类的危险,至少比这儿安全不少?”
林江冉觉得自己似乎明白老人的意思了,回答:“是的,而且还能住人,两个人的话也没——”
“不,我不会走。”老人瓮声瓮气地反驳她的话,斜眼看着她,“但许湛可不一定。”
林江冉摇头,坚定道:“许姨不会抛下您的。”
老人定定地看着她,冷冷道:“我没有多久了,可她还有很长时间。”
林江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老人的语气,看起来像是对自己的生死已经毫不在意了。
“您的意思是……”
老人别过头去,简短道:“等我死了,拦住她,把她带到你们那里。”
“只要你这么做了,这里就……随你处置。”
*
盆景艺术,盆景艺术。
老人一直觉得,自己是搞艺术的。
脾气怪,摆架子。别人对他的评价,他向来是全盘接受,甚至有点引以为傲的意味。
不曲高和寡的,怎么能叫艺术呢。不脾气古怪的,怎么能叫艺术家呢。
老人的想法很简单,也很纯粹,反映在自己的景里,也是贯彻了这样一种执拗的意味。
所以,他得奖了。
然而,这也是他逐渐往“庸俗”滑落的开始。
林和花鸟市场一直办年夜饭,今年也会举行。
树老头每次都会被邀请,但为了维持自己“清高”的人设,他一次也没去过。
得奖了后,他大概是昏了头了,第一次参加了这个宴会。
他特地穿戴整齐,一踏入房门,当穿着随意的众人齐刷刷地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才意识到——
自己,或许是有点太得意忘形了。
老林似乎也没想到他回来,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是愣住了,不过很快挂上了爽朗的笑容。
“诶,你居然想到来喽!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刚拿了园艺奖的……”
“……”
他拉下脸来,自报了姓名。
之后该祝贺的还是祝贺,那些熟悉的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却也只是疏离的礼貌。
是啊,太久没来了。
早知道就不来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年夜饭。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去老林家的年夜饭,在很早很早以前,他还只是个对盆景感兴趣的退休小老头时,也能融入那种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和大家一起喝酒吹牛。
这也是他的盆景一直没什么起色的原因。
太普通了,太庸俗了。
他热爱盆景,所以才去参加的同好会。也是因为热爱,他才想要攀登盆景艺术的高峰,企图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姓名。
当同好阻挡了他追求热爱的道路,那他会毫不犹豫地筑起城墙,将自己和他们分离。
可到头来,他热爱的到底是什么呢?
只是手里拿着个奖,就喜出望外,到处寻找他人认可和赞扬的自己——
早已经不能再说服自己是个艺术家了。
后来他“闭关”了,也什么都没想清楚。
性子变得变扭又古怪,可骨子里还是庸俗的。高不成低不就,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状态。
直到能够毁灭一切的天灾降临,他却没有感受到和别人一样的感受。
他感受到的是轻飘飘的释然。
再也没有周围人的目光了,也不需要他人的评判来证明自己的热爱了。
可树还在那里,他依旧可以攀登。
只是他自由了。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了与自己的和解。
没有名字也无所谓,不被人理解也无所谓,反正也没剩几个人了,他们的评价又能代表什么呢?能比玩了二十年盆景的自己强吗?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