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从自己口袋飞出去,钻到别人的口袋里。
譬如阿荣说:“聂大人,买点猪骨头回家吧,保准儿新鲜,炖点骨头汤,小月喝了保准儿能长肉,变得白白嫩嫩的。一斤两文,三斤四文,十斤七文,买得越多越划算。”
聂照初始还有理智:“我不会做饭。”
但经不住阿荣游说:“这有什么不会的,调料一扔,水一放煮一个时辰就好了,这东西多简单,包教包会。”
聂照一想,是得买,大手一挥买了十斤猪骨头回家,全然不顾家里的锅根本炖不开这些,最后十斤猪骨头臭了五斤。
他抠抠搜搜一个月花了不少的钱,最后一对帐发现花超了,犹豫再三,做起假账,强行四舍五入,把零头抹掉,实在抹不掉的就挪到下个月,记作下个月的开支。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姜月开学之前,他还是凑够束脩,顺利把人送进学院了。
姜月身量不高,因为营养跟不上,头发又短又黄,在一众学生中属于鸡立鹤群。
聂照掐尖儿要强了一辈子的人,不免觉得丢人,在送她到青云书院的第一天就打定主意,今后绝不会接送姜月上下学。
姜月在家里住了小半年,到处都是她的影子,虽然她平常不怎么说话,但家里缺了这么个影子,还着实让人心里不太适应。
聂照第十三次躺在树上从上往下看,没看到姜月的身影,一怔,空落落的感觉席卷全身。
他禁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想姜月今天上了什么课。
学院的学生怎么样,有没有欺负她的。
她那么笨那么呆,万一受欺负了肯定还不会找先生告状。
正常小孩都得多喝水,在学院她今天喝了几杯水。
中午在学院吃的什么。
她那么能吃,万一因为不好意思没吃饱怎么办?
要是吃饱了,有同学嘲笑她吃得多怎么办?
聂照越想就觉得问题越多,越想还越焦虑,不仅觉睡不着,躺在树上都觉得浑身难受,抓心挠肝的,恨不得去书院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他闭上眼睛,睁开,太阳在东边。
闭上眼睛,再睁开,太阳还在东边。
再闭上眼睛,再再睁开,太阳竟然还在东边。
他皱着眉,第一次对太阳升起不满,冲天空竖了个中指。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偏西,肉贩阿荣开始把这几天没卖出去去的肉做成各种小吃,聂照在他那儿定了一斤熏排骨,过去取,回家剁成块,摆盘,还有几个素菜。
他静静欣赏自己的摆盘,觉得这简直就是艺术品。
欣赏过后,便坐下,等待姜月回家吃饭。
此刻,距离姜月下学,还有一个时辰。
他打定主意不会去接姜月下学,不过又想,今天是姜月上下学的第一天,万一她记不住回家的路,走丢了,恐怕更麻烦,聂照左思右想,下巴搭在桌子上,最后
安慰自己:“算了,就当是做一次好事。那个傻蛋第一次上学,让她高兴点儿好了。()”
劝慰好自己,他整了整衣服即刻出门。
在他站定在青云书院门口的时候,距离姜月下学,还有半个时辰。
书院大门外空荡荡的,不仅接学生的家长没来,就来平常趁着散学期间摆摊的小贩都没来。
聂照一个人,衣衫单薄,站在料峭春风中,与书院门口拴着的那只大狗作伴。
大狗热情向他吐舌头,聂照礼尚往来,小狗投我以微笑,我报小狗以石头。
他顺手捡了块石头丢过去,小狗都不爱和他玩儿了。
聂照不常来这边,门童不认识他,便亲切询问:您是学子的家长吗?学院现在还没有散学,您恐怕要等很长时间了。?[(()”
人家不说还好,一说,就跟聂照上赶着,迫不及待来接姜月一般。
他又气又恼:“不是,路过。”
然后找了个就近,能观察到书院大门的胡同,在里面蹲着。
胡同里有两只猫在吵架,一只雪里拖枪,一只四蹄踏雪,他听不懂猫语,也觉得骂得挺脏的,下一刻恐怕就要打起来。
他冲着两只猫“嘬嘬嘬”了几声,善心大发劝慰,“别吵架了,都是猫,有什么好吵的?打来打去伤了和气。”
他听不懂猫说话,猫自然也听不懂他说话,两只猫不理他,还在乌鲁乌鲁互骂。
骂着骂着,两只猫同时蹬起后腿,冲着对方扑过去,却在半空中被人擒下。
聂照一手拎着一只猫的后颈皮,两只猫扼住命脉,只有眼珠子和嘴巴能动,甭管什么样的情况,也没耽误它们两个互骂。
聂照把两只猫凑到一起,让它们嘴对着嘴亲了下:“别吵了别吵了,吵得我头都大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亲一下算了。”
两只猫反抗不得,瞳孔放大。
亲完后,辱骂声明显小了,只是喉咙里还乌鲁乌鲁的,明摆着不服。
聂照点点头:“一口不行就两口,来嘛来嘛。”
说着又拎着两只猫,让它们嘴对嘴亲了口。
这下胡同里彻底寂静了,两只猫沉默了,眼睛都闭上了,似乎略有绝望。
见它们不再互骂,聂照才把它们放下,甚至各牵起一只爪子叠在一起:“好了,握手言和,今后不许再吵架了。”
两只猫郁郁地看他一眼,夹着尾巴飞快跑了。
聂照招猫逗狗一会儿,终于快到散学的时间。
学院外卖小吃的摊子陆陆续续支起来,什么凉拌鸡架、条头糕、香辣菜、糖豆,应有尽有,而学子家长也陆陆续续赶来。
逐城孩子少,所以每个都备受重视,就算十五六的少年,家里也会亲自来接送。人越来越多,聂照此刻觉得自己来接姜月下学的举动是明智的。
书院的同窗都有人来接,若她没有,岂不是要哭鼻子?
她既然是自己养着的,那旁人有的,她也得有
() 。()
聂照一直以为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