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多,林鹿言吃过早饭就抓了几根香肠和一把狗粮下楼。
一个月前,楼下来了只流浪狗,林鹿言喂了几次就喂熟了,还给它取名小流浪。放了暑假,她喂得更勤,早中晚各一次。
在花坛边找到小流浪,刚把狗粮撒地上,恰好同幢一对中年夫妻带儿子去上补习班。
女人一见她就亲切招呼:“鹿鹿,又在喂狗呢。”
林鹿言蹲在地上回头,嘴角扬起弧:“是啊,刘阿姨。”
刘阿姨看向儿子,又指指林鹿言:“你鹿鹿姐姐刚拿到了学海中学的录取通知,你要多向人家学习,争取明年也能上个省重点。”
男生边走边顶嘴:“那鹿鹿还染头发呢,你咋不许我染?”
刘阿姨一巴掌拍儿子厚实的背上:“你要能进学海,别说染头发,裸|奔我都不管你。”
男生立马撇嘴:“人家那是基因好,你看鹿鹿她姐,比她厉害多了。咱家什么基因啊,你就要我考进学海!”
一家三口越走越远,之后好像又传来女人的骂声和男人笑呵呵劝和的声音,具体的林鹿言听不清了。
她蹲在那里专心喂小狗。
过了会又走过几个认识的爷爷奶奶,都恭喜她进了学海中学,然后笑着鼓励她向姐姐看齐。
林鹿言摸摸小流浪的头,无端想起小时候跟姐姐一起去超市。
姐姐比她高出许多,又走在前面。
夕阳将姐姐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刚好走在姐姐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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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升高时,小流浪要回它犄角旮旯的“家”里了。
林鹿言跟它告别的时间比往常长了许多,但终归还是得上楼。不是没想过要收养小流浪,但妈妈狗毛过敏,而现在她自己都要去别人家寄宿,她也就没提这个事。
跨出电梯,林鹿言发现自家大门敞开着,从里头传出低低的谈笑声。
她意识到什么,在门口踌躇一会,才抿唇走进去。
妈妈第一个看见她,视线扫过她的粉毛,流露些微尴尬。但妈妈还是若无其事地笑着,过来牵她:“鹿鹿,快跟你孟叔叔打个招呼。”
坐在沙发上跟林父聊天的孟和盛转头看过来,目光在她头发上稍顿,而后和蔼笑道:“都长这么大了。上回你姐姐升学宴见到你,才这么高。”
他抬手比了个高度。
林鹿言被妈妈牵到他跟前:“孟叔叔。”
他们应当已经交接完毕,又闲聊几句,三个大人便站了起来。
林母将林鹿言的行李箱拖过来,另只手拎着她的书包。
林父这时扭头寻人:“嘉述去哪了?”
话音刚落,大门口传来皮鞋轻踏地板的脚步声。林鹿言下意识回头,和三个大人齐齐将目光投向门外。
“刚去外面接了个电话。”
门口的男人声音清越。
他穿着一件暖杏色或者说偏卡其色的衬衣,西裤笔挺,黑色皮鞋锃亮。他白皙的面庞与孟和盛有几分相似,但明显更为年轻紧致,轮廓和五官也格外立体。
孟嘉述闲散地看过来,视线很快聚焦在林鹿言身上,一眼被她头发吸引,而后微妙地扯了扯嘴角。
林鹿言微怔,男人长身玉立,过分吸睛,轻易就将她目光牢牢锁住。
她觉得他年轻又年长,不知该如何具述他的气质,因为已经超出了她的词汇量。
但他朝她走过来时,她莫名想起了一首诗——
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
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他像春满枝头的梨花。
林母躬身为她介绍:“这是你孟叔叔的弟弟,爸爸妈妈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要拜托他照顾你了。”
林鹿言看向妈妈,不明所以:“不是去孟叔叔家?”
林母说:“孟叔叔家还有两个小孩,高三和初三,你去了怕你们互相影响,所以孟叔叔把你托付给他亲弟弟了。”
又推推她肩膀,“快叫人。”
林鹿言微微瞠目,胸线剧烈起伏了一下,喉间顷刻像被棉花堵住。
她觉得大人们好像在玩击鼓传花,她就是他们手里那个“花”,谁都怕接到她。
她扭头望向孟嘉述,抿住唇没有吭声。
孟嘉述不由多看她一眼。
除了扎成马尾的一头粉毛有点夸张外,她身上的白T牛仔裤,倒是淳朴的学生模样,没打耳洞,也没戴任何成人化的配饰。
他笑了一下,说:“按辈分,你也可以叫我叔叔。”
林鹿言只倔倔看他,一双大眼清澈剔透,很容易从中望到警惕和抵触。
这让孟嘉述想起以前上学时去流浪动物救助中心做志愿者,里头刚被救助回来的小动物也是这种眼神。
林父林母顿觉窘迫,林父指责:“真是越大越不会喊人!”
孟嘉述看向林父,温文道:“没关系,有些小孩就是慢热。”
又看向林母手边的行李箱,说,“行李就这些,还有别的吗?”
林母说:“没了,剩下就是她的书。晚点我们走之前快递会过来,直接寄到你那去。”
孟嘉述点点头,接过箱子和书包,又看回林鹿言:“那就下楼吧。”
一行人来到楼下,孟嘉述打开后备箱,先把书包放角落,再一手提起箱子,另只手在底下托了一把,把行李箱一起塞了进去。
道别后,孟嘉述带林鹿言上车。
还没扣上安全带,他就先拿过中控台的消毒湿巾,抽出一张,细细擦手。
林鹿言古怪扫了他一眼,心说她箱子哪脏了,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车窗外的爸妈吸引。
他们正站在路边与孟和盛握手告别,孟和盛还要赶去公司开会,不和孟嘉述林鹿言同路。
爸妈都没看她。
耳畔这时传来孟嘉述的声音:“还有什么要跟父母说的吗?”
林鹿言快速收回视线,冷淡抱起双臂:“没有。”
孟嘉述微顿,两手搭在方向盘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