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但回卧室洗完澡后,孟嘉述就完全理解了林鹿言的行为。
抛开被当成无耻之徒的无辜和无语,客观来讲,他与林鹿言没有血缘、非亲非故,两人间唯一的纽带就是他大哥和她爸爸的好友关系。
从林鹿言的角度,一个认识不久的喝了酒的成年男性,确实足以成为她的威胁,无论生理还是心理。
孟嘉述掐了掐眉心,有些头疼。
看来今后在林鹿言面前,他连酒都不能碰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嗤笑一声,颇觉这小孩是他大哥安排来提前让他感受婚育后的中年生活,反倒更坚定了他不婚不育的想法——
带孩子简直堪比九九八十一难,原以为刚开始让小孩跟他打开心扉已经是终点,没想到那才刚刚入了个门。
孟嘉述穿了身白色棉T、灰色束脚裤去阳台小坐散心,无聊翻了会朋友圈,看到有同事晒儿子少儿跆拳道比赛得奖的奖牌。
他指尖一顿,想到些什么,给大哥挂去一个电话。
简单问候完,孟嘉述问:“我大嫂这会有空吗?”
孟和盛疑惑:“怎么?”
孟嘉述说:“一些孩子教育的问题想请教大嫂。”
孟和盛笑了声:“你等会。”
不多时,听筒那头就换成了温婉女声:“嘉述,怎么说?”
孟嘉述唤人:“嫂子。”
又道,“高一的课程,暑假不提前学,问题大吗?”
苏蓉蓉轻笑:“看孩子学习能力和执行力,能考进学海,这些问题应该不大。最多也就是刚开始比那些提前学过的小孩进度慢点,后面跟一跟就上去了。”
孟嘉述松口气:“这就好。”
他自己是学霸,加之家里从小倾力培养,所以从未有过学业上的困惑。更何况,他离高中生活已经甚远,更加无法从自身经历中有效提取经验。
谢过苏蓉蓉,正要挂电话,耳畔又换成大哥的声音:“嘉述。”
“嗯?”
孟嘉述重新把手机接回耳边。
孟和盛低声说:“下礼拜爸爸生日,你带鹿鹿一起吧。前两天我跟他闲聊说到这件事,老爷子还挺开心,说是又多了一个孙女。”
孟嘉述笑了下,语气很淡:“我看他是想看我好日子被迫终结,让孩子弄得精疲力尽的惨状。”
孟和盛听笑:“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把鹿鹿带上。”
孟嘉述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倒是孟和盛忽又想到些什么,问他:“鹿鹿头发还是那个颜色?”
孟嘉述说:“嗯,怎么了?”
孟和盛沉吟片刻:“想办法让她染回来吧,接人那天她爸妈也跟我说了这事。这小孩把她爸妈气得……”
孟嘉述虽也觉得相较林鹿言的年纪和准高中生身份,一头粉毛过于个性,但他还是无语轻嗤:“她的头发,她有自主权,别人瞎起什么劲。”
又说,“挂了,喝了酒有点困,我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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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餐时间,林鹿言走出卧室前还有些忐忑,因为她觉得自己昨晚表现得太明显了。
若孟嘉述真是好友提醒的那种人,那她昨晚无异于打草惊蛇;若他不是,那她的行为对他而言,显然是一种侮辱和伤害。
而冷静了一晚上之后,林鹿言私心里其实更倾向后者。
她一边在心里祈祷不要遇到孟嘉述,一边往餐厅走。不想,刚到餐厅,就看见男人端坐在桌边,正享受他的早餐。
“早啊,鹿鹿。”
孟嘉述率先打招呼。
因为是周末,他头发随性耷拉着,也不似寻常衬衣领带的精英打扮,只着T恤和宽松束脚裤,更显手长脚长,但丝毫不见嶙峋,是典型的瘦而不柴,极富力量感。
林鹿言一怔,胸口微妙地噗通了一下。
他这身慵懒打扮加上他扬唇轻笑的样子,好像清晨第一缕阳光。
“早,小孟叔叔。”
她镇定在他对面坐下,偷偷观察他神色。
可他神态自若,仿佛完全不记得昨晚她的反常。
林鹿言诧异之余又想起他当时喝了酒,或许他酒后忘事也说不定。
她内心稍定,笑着向为她送来牛奶、贝果和煎蛋的芳姨道谢,这才慢悠悠吃起早餐。
孟嘉述先吃完,但并未离开桌子。等林鹿言也放下餐具,他才起身朝她招手:“鹿鹿,来客厅。”
林鹿言面露疑惑,但还是跟在他身后。
孟嘉述先在沙发坐下,又指了下沙发转角:“坐。”
林鹿言不声不响地坐好,内心却在呐喊,他不会是要跟她摊开聊昨晚的事吧?好尴尬的!
孟嘉述拿起茶几上的平板递给她,不期然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眼睛大的人总是很难藏匿心绪,更别说眼前女孩还处在不谙世事的阶段。
孟嘉述唇角微勾,等她接过平板,才若无其事说下去:“我考虑了一下,你不想上补习班,我不勉强。”
林鹿言瞬间惊喜,只差从喉间溢出笑声:“真的?”
孟嘉述下巴轻抬,示意她点亮平板,说:“但我工作忙,没时间在家陪你过暑假。而且就这么把你关在家里一个月,也不利于你身心发展。所以我给你找了个跆拳道班,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报名。”
林鹿言低头看屏幕,正是某跆拳道俱乐部暑假班第二期的招生广告。
她顿觉意外:“怎么让我学这个?”
孟嘉述反问:“不喜欢?”
林鹿言摇了摇头:“就是挺新鲜的,我妈让我学过钢琴、古筝、民族舞、书法,从来没想过给我报这么……”
她像是在思考怎么形容,“这么猛的兴趣班。”
孟嘉述听笑,身体微微前倾,支肘搭在敞开的膝盖上。
“跆拳道挺好的,强身健体,还能防身。万一遇到坏人,也不至于没有反击之力。”
林鹿言胸口一紧,倏地扬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