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间极为漫长且难熬。
也许是吵累了,闹够了,觉得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帮不到父亲,张琪丹安静地坐在一旁,靠在母亲的肩头偷偷抹泪。
走廊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气氛凝重。
刚刚不知道去哪,仿佛有意让他们闹完这一场的医护人员,此刻步履匆匆,经过这边。
时间已经停滞,静默包裹住所有人,每个人似乎都在等一个结果,一个或好或坏的消息。
就连黎梧都没意识到,此刻的她格外紧张,紧紧抓着艾森的手,紧盯着抢救室的门。
她期待着,期待着每个下一秒到来时,那扇门会打开。
可是都没有,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六十秒,六十分。
外面的太阳也慢慢挪到头顶,炙烤着大地。
终于,门开了。
医护人员推着病床出来,黎梧第一时间冲上去:“医生,他怎么样?”
紧随其后的是已经腿软,不得不让人搀扶的吴雅恩,她声音都有点哑了:“医生……”
医生声音平稳,但看得出十分疲倦:“张庆元家属?”
吴雅恩和张琪丹重重点头:“嗯。”
“手术很成功,肿瘤是良性的,虽然破裂,但幸好送来得及时,”医生说,“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刚才的沉闷随着这句话,全都烟消云散。
黎梧终于缓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拉着艾森,立刻松开往旁边挪了下。
她想去跟吴雅恩和张琪丹说点什么,但似乎她们并不欢迎自己。
尤其是张琪丹,病床推过身边时,她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赶紧滚,别让我看见你。”
黎梧张张嘴,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她目送着张庆元的病床远去,正要走,被于赋政叫住。
他说:“你就别跟着去了,等他好点,再来。”
“小黎,于哥说得,你现在去,时机不对,”艾森拉住她,“我们先回去。”
“可是……”黎梧还是想看看,她担心。
于赋政又跟艾森对视一眼:“没事的,老张也不会怪你,回去等消息吧,他醒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黎梧犹豫片刻,掏出手机:“那加个微信。”
纵然如此,黎梧还是在人走之后,偷偷去病房外看了一眼,又问了医院,确定他真的没事,这才从医院离开。
坐进车里,黎梧机械地扣好安全带,头歪向一侧,看着外面,不知过了多久,才发现车始终没有开出停车场。
“怎么不走?”
艾森:“你……”
黎梧:“我不生你气了,走吧,送我回去。”
艾森一愣:“去哪?”
去哪。
黎梧没想好,她转了个身,看着艾森:“随便吧,离开这就行。”
艾森发动汽车,快速驶离医院,上了大路,他问:“想吃东西么?”
黎梧摇头:“没胃口。”
艾森:“打游戏么?”
“不打,费眼睛,”黎梧再次看向窗外,那些驶过的街景就只是街景,完全没有入脑。
艾森:“陪你去游乐场?”
“不去,没心情,”黎梧再次拒绝,然后把眼睛闭上,身体力行拒绝一切沟通。
艾森看到了,沉默了一会,道:“这事不怪你,张庆元他就是病了。”
没有回应,他继续说:“他有他的道理,你有你的想法,谁也不怪。”
“你不用自责,别人说的话一时气话,也不用往心里去。”
“等他好了,我陪你过来。”
他把手伸过去拍拍她手背:“我在呢。”
·
那天最后,黎梧哪都没去,回了奥体,在寝室躺了一下午,没睡着,想了很多。
从最开始被张庆元挑上,跟他训练,再到他不带自己。
走马灯一样,能想起来的场景全都放了一遍。
对他的怨恨也在这一幕幕放映中慢慢消散。
张庆元还是那个她敬重的教练,只不过以后可能会淡出她的训练生涯吧。
再次见到张庆元,是他醒来的第二天。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发当晚,张庆元住院的事情就在队里传开了。
知道他为什么不带黎梧后,好像每个人都释然了。
熟悉的几个人约了时间,在张庆元醒后一起去看他。
当然,彭斐也在其中。
此刻,寒暄过后,大家识趣的先行离开,给黎梧和张庆元一个短暂的独处时间。
黎梧坐在病床边的凳子,盯着张庆元。
她有太多话要说,又有太多话想说说不出,还是张庆元打破这沉寂。
做了一场大手术,张庆元还很虚弱,他稍稍偏头,看着她,声音也没那么呵亮:“黎梧啊,之前瞒着你,是教练的不对,别怪我。”
黎梧咬着下唇摇头:“没事,都过去了,你好好养病,别想这些。”
张庆元闭了下眼,就算是应了:“亚运会我看了,很好。”
黎梧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扁方亚克力盒子,把金牌从里面拿出来。
本想给他戴在脖子上,但现在他还带着仪器,就轻轻搁在枕边,然后坐下:“张教,这个给你。”
张庆元经历侧头去看那枚金灿灿的奖牌,轻轻扯了下嘴角:“我不要,该给彭斐那小子。”
“我已经给他一个了,你这个是我个人的,”黎梧抿嘴一笑,“别跟他说。”
张庆元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但黎梧清楚看到他眼边瞬间红了,连带着感觉鼻子一酸。
她别过头,缓了几秒,又转过来:“张教,你放心,我肯定会不负众望的。”
张庆元浅浅点头:“我相信。”
沉默片刻,他又道:“艾森呢?你们怎么样了。”
黎梧没想到他会说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