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樱几乎是跑步跑出的体育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跑的时候,已经跑出来了,外面的冷风刮得又狠又急,陆漫樱冷得哆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忘了回更衣室穿回大衣就跑出来了,冷风凌虐在身上,砭肌裂骨。
手机里响起微信的消息提示音,陆漫樱心乱如麻地点开,是陆钤发的:【在哪?】
陆漫樱愣了半秒,然后毫不迟疑地摁熄了屏幕,抱着手臂,在门口迅速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也不告诉师傅往哪儿开,只说先离开这儿。
整个体育场馆的人都散去了,陆钤站在舞台一侧,他深邃幽黑的双眼看着空荡荡的场馆,像在凝望宇宙的坍塌陷落和光年之外的混乱失色,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手指虚虚地拢着,像有一把握不住的流沙在他指缝间滑落……
向俊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小声道:“陆总,场馆内已经清场了……”
陆钤将翻涌的情绪压在眼底:“嗯,回去。”
陆漫樱让师傅绕着市中心慢慢开了一圈,等回到江湾印象小区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
陆漫樱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月亮像受了潮气晕染在云层里一样散开了边缘。原来凌晨两点钟的月亮,是带着湿晕的,她的视线滑落至802的落地窗的方向,黑漆漆的一片,他应该睡了吧。
她的心中没来由地一松。
陆漫樱刚要走进单元门,单元门口忽然晃出一个黑影,陆漫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瞪着眼睛看着那个黑影。
黑影朝她走过来一步,感应灯光亮了起来,白晃晃的灯光打在他的头顶,他英隽的脸上浴满了光,五官和轮廓如刀削斧刻一般深刻,像时间车轮跨过几千年也碾不碎的艺术品,但是他深邃的眼眸揭露了事实,里头涌动着情绪,像寒鸦栖暮色,又像一团浓稠得蘸不开的砚墨。
是陆钤。
他身上还穿着演出时的黑色V领西装,仿佛跟黑夜融为一体。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几秒。
陆漫樱心跳到嗓子眼,眼睛看着他忘了反应。
陆钤走在她面前,他比她高半个头,像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一样,他垂眼看着她,嗓音低沉,“为什么躲我?”
陆漫樱心脏跳得又重又快,跳得胸口有点发闷,呼吸不畅,她胡乱扯了一个借口,“没有,锐兄来杭城了,跟他一起吃个宵夜。”
陆钤波澜不惊,极平常地说道,“我在这儿等了你三个时辰。”
感应灯又暗了下来,陆漫樱眼皮颤了一下,指甲陷进掌心让自己平静,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不回来你就在这儿等到天亮?陆钤,你以为深情人设很管用吗?可是你在我这儿是用错了地方,我不想谈恋爱,我喜欢单身的状态。”
“鱼不能上岸,所以我们不可能,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陆钤没说话,黑夜中看不见他的神色。
陆漫樱觉得自己已经把话撂明白了,她错开他,抬腿往单元门走去。
她刚抬腿走了一步,陆钤却又斜退一步挡在她面前,他的目光紧锁着她,“海不会枯竭,不去爱才是浪费。”
感应灯又亮了起来,陆漫樱一口气堵在心中,眼神转为锋利,直直地刺向他, “你这样有意思吗,你以为你一个千亿CEO喜欢我就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你每天给我做早餐就很用心吗?你以为你把车给我开,接我下班就是很贴心吗?你以为你借着年会给我唱情歌就很浪漫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打乱我的人生规划和人生信条。你知道一个人要打破自己定下的规则,有多么艰难吗?”
“你知道你的爱神附体,对我而言是多么地兵荒马乱吗?”
“而你的喜欢又有多长期限呢,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科学研究表明,爱情的激素最多只能维持十几个月,我为什么要为你捉摸不定的苯基乙胺、荷尔蒙和多巴胺打乱人生节奏,陷入爱情消退之后的被动之中呢?”
“所以你的喜欢对我而言,公平吗?真的陆钤,你别在我这儿耗了,我消受不起。你走进你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随便一个都比我更合适你。”
陆钤的目光极深,像没有尽头的宇宙,只装载着她一个人的星球,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钟,忽然毫无预兆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怀里,双臂紧紧环住。
陆钤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温热的体温贴了进来,她身上砭进肌骨的寒冷一下子就消融了,血脉里涌进一股动荡不息的暖流,她的身体轻轻战栗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惊诧间,陆钤低头贴近她耳朵,低沉深长的话音落进她耳朵里,“抱一下你行吗,想了很久了。”
陆漫樱呆滞得不知道如何反应。
“漫樱,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才会产生这些念头,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他想要逃避和坚决捍卫的东西,可是你否定爱情的时候为什么不试着先去相信?”
“有心理学家在研究中证实,爱情可以持续一生。”
“漫樱,我们试试?”
陆钤低头看进她的眼睛里,“不行再分开。”
陆漫樱蓦地睁大眼睛,脑子里像风驰电掣一般,心脏重重地一跳。
“比如我造智能电动车,几乎都是从0到1,再从1到10 ,研习全世界最先进的组织架构和管理模式,再进行本土化尝试,先把第一个脚步落下来,不行再调整或者更换,现在我做到了从10到100。”
“开始和结束的主动权都在于你。”
陆漫樱摄住,她拿什么跟企业家的韧性相比,创办企业哪有这么多的天时地利,更多的是一场场硬仗,在竞争厮杀如此激烈的商业环境,每一个坐稳江山的创业公司,哪一个不是有着超强信念感的禀赋。
沉默了好一会儿,陆漫樱转过头,语气艰涩,“你找别人试,不行吗?”
“只对你有感觉。”
陆钤握住她的手腕,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肌肤,像蝴蝶落在她手腕上震动着羽翅,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而上。
黑夜,像是有了一种天然的帘幕,可以让人撕下理智的面具,只任由情感的奔流。
陆漫樱的手心湿得像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