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半天,似乎是支持不住了,她缓缓开口道:“我……”
“我”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蹦出来,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嘴唇都快咬破了。
江柏舟自嘲似的笑了一下,然后似乎是认怂了,松开对沈柏舟的桎梏,然后坐在了地上。
“本王不是坏人,只是和你有相似的经历而已。”随后怕小姑娘不相信,又补了一句“放心。”
沈如月也开口了,她说:“我不怕你,我只是有些担心。”
“很多人都怕我,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他说的是陈述句,很平淡,平淡到感觉好像和他没关系。他的声线很好听,此时森林里很安静,天也黑了下来,篝火照着四周,沈如月抱着双腿,点了点头。
虽然她已经大概知道江柏舟要说的是什么故事了。
江柏舟也点了点头,开始讲他的故事:“这个故事有点长,你仔细听。”
“我出生在江家,江家是一个世家大族,世代为皇家服务,我都父亲在朝廷里很有说话的地位。我的母亲只是江家的一个姨娘,我是江家唯一的儿子,虽是庶出的,但父亲很是疼爱我。”篝火倒映在他眼里,很是好看。
他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悲伤,可终究还是淡淡的,他顿了顿,接着讲:“那年我十五岁,已经及笄了,在学宫上课。有一日,他突然来到学宫接我,我问他怎么了,他不睬我,只是让我和他走。他带我来到了祖母居住的老宅,让我从今天开始不能踏出那里半步,我不解,但还是照做了,从那天开始,大门就永远都是紧闭着的。府里只有我和祖母,还有十几个家仆,我问过祖母,可她总对我摇头。我在这生活了接近半月,这半月我都是掰着手指头数过来的。”他苦笑了一下,沈如月觉得接下来似乎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柏舟缓了缓继续道:“当时正逢春季,府里的大夫人和其他两位姨娘都去江南踏青了,我娘身体不好,便没随着去,父亲也因为要上朝所以没去。我从老宅回去后便看到空无一人的江府,枯枝落叶落了一地无人清扫,花圃里的花儿也都凋零,杂草丛生。我进了父亲居住的院子,第一眼我是愣住的,我看见院子里尸横遍地,身上的服饰都是江府的护卫。我跌跌撞撞的走到父亲的房门,颤颤巍巍的推开房门,看见我父亲,那个和蔼爱笑的男人,倒在房里,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尸体也开始腐烂,屋子里一股恶臭。”
他停了下来,面上很平静。他问沈如月还想不想听,沈如月怕他难受,就回答说:“难受的话就别讲了。”
江柏舟还是很平淡,“我这几年一直在做这个梦,早就麻木了。”
沈如月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我把父亲的尸身背起来,我又去了我娘的院子,如我所料,我娘也死了,她倒在地上,一支毒箭穿过她的胸膛,当时她的手里还在刺着绣,是一只香囊,”他顿了顿,“是要给我的香囊,可惜她没能亲手给我。我把他们埋在了树下,然后回了老宅,我发现祖母也不知所踪了,问下人,下人也不知道。我只能静静的等待大夫人的归来,但却在半月后得知她们在半路遇害的消息,我心灰意冷,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古宅。走之前我去见过我的姑母,当时她还不是皇后,她只是淑妃,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她早就知道了,她说我父亲知道了会有这一天,所以把我送到老宅保护了起来,她说我是幸运的。”
江柏舟眼尾有些发红。
他有些哽咽了:“可我不想被他保护,我宁可我也被那些人杀了,他们留我一个人面对,我一点也不幸运。”
沈如月感觉到一阵揪心,相比起江柏舟的经历,她的事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手,笑着说:“那我也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不好?”
江柏舟望着火堆,淡淡地说:“你的故事,我已经知道了。”
沈如月也猜到了这个,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管他听不听了,继续道:“我这些年除了养伤,也在自己偷偷查一些东西。我父亲他,总是对我闭口不言,让我别查下去了,他跟我说,都过去了。”
她学着江柏舟那淡淡的样子,轻声道:“可那是我永远的痛,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个炽热的火场,永远也忘不掉可怕的人心。我父亲四年前还是一个无名之辈,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官,所以当时我参加宴会被很多人冷眼相待,只是因为我漂亮,我有才,他们才邀请我去参加的。”
江柏舟嘲讽笑道:“没权什么都是过眼云烟。”
沈如月看了他一眼,觉得很有道理,继续道:“后来,无数的果酒被有心人打翻,大火就烧了起来,他们转移了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也没把火扑灭,那些家仆的生命如草芥一般,若不是有人冒着火把我抱出来,我可能早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等她说完,江柏舟把她扔给他的玉佩和香囊递了回去,沈如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接了过去,然后朝他笑了一下,两个浅浅的小梨涡露了出来,江柏舟笑着回应。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坐着。
两个人各怀心事,沈如月端详着玉佩,江柏舟低头望着篝火。
过了片刻,他微微抬起头来看向沈如月,沈如月也看向他,两双都很漂亮的眼睛相对着,他眼里含着笑意与真诚:“联手么,一起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沈如月笑了笑,轻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