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病秧子灵堂诈尸了!
不过半日,消息便传遍整个陆家村。
与停灵时络绎不绝来看热闹的人相比,这次凑来陆老二家看热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不好奇,无非是大多数人对生死还是存着敬畏,尤其是本该死了的人突然动弹了,谁知道是吉是凶。
有那实在好奇的,还没等出家门口就被人拽住后衣领,转而被狠狠揪住耳朵。
樊三娘一巴掌拍在男人脑袋上:“你个混账玩意儿,我早上怎么跟你说的?你又想去陆老二家看热闹是不是!”
“没、我没,不是……”
“放屁!我还不晓得你,你就是个闷事精,哪有事往哪凑,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事,死人的事你也敢凑活?”
陆启自认理亏,只得连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三娘我不出去了,好媳妇儿你快松松手,我这耳朵快掉了……”
樊三娘冷笑一声,看着他红透了的耳朵,一巴掌把人推出去。
她厉声警告:“我不管你多好奇,把你的好奇心压住了,陆尚这事太邪乎,你想死,家里的一大家子可还没活够。”
“是是是,我都听你的。”樊三娘这么一说,陆启后知后觉生出几分寒意,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离家门更远了两步。
他讨好地笑着:“我不出门了行不?三娘什么时候叫我出去了我再出去,你别生气。”
看着他傻里傻气的样子,樊三娘最后一点怒火也散了。
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不知想到什么,却是轻叹一声:“没管你,你要出就出,别往陆老二家凑就是了,不过你要是——”
“你要是碰见陆尚他媳妇儿,帮我瞧瞧她好不好,要是实在不好了,来咱家住两晚也行。”说完,樊三娘就回了厨房。
陆启“哎”了一声,算是应下。
而成了全村关注中心的陆老二家,此时也不平静。
陆老二被陆奶奶驱赶着,大半夜就跑去外面请郎中,他们陆家村位置太偏,四面不是山就是水,前些年村里还是有大夫的,后来老大夫实在受不了村中贫瘠,收拾了家当,带着家人投奔亲戚去了。
在老大夫走了之后,村里有个头疼脑热只能靠自己熬过去,实在不好了,才去相隔几十里的镇上请郎中。
请郎中除了要付草药钱,还要另付一份出诊费。
三十文的出诊费对陆家村的每一户,都算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王翠莲和陆老二不想出这份钱,到最后还是陆奶奶掏了棺材本,不管是好是坏,总要尽力救救她的大孙子。
陆尚自被抬回来后,始终不曾睁眼,好在他的呼吸一直平和,也不曾出现呛咳等情况。
陆奶奶就坐在他床边,抓着他的手不放,时不时探一探他的鼻息,如此才能安心。
往常陆尚发病,姜婉宁都是要忙里忙外照顾的,这回却是大不一样了。
从回家她就被陆奶奶喊来身边,也不叫她烧水了,也不叫她做饭了,就搬个小板凳,近近地坐在床脚,离陆尚越近越好。
“好姑娘你离得近一点,你近一点才好叫尚儿尽快好起来。”陆奶奶擦一擦眼泪,对姜婉宁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她小声念着,不知是说给姜婉宁听,还是在自言自语。
看她和蔼的面容,简直跟之前大喊“毒妇”时判若两人。
那双满是褶皱的手拍抚在姜婉宁肩头,叫她缩了缩肩膀,颇有些想躲闪。
姜婉宁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前不久又受了惊吓,好不容易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困意席卷而来。
她靠在床脚,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双手拢在膝上。
陆奶奶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陆尚身上,又或者念着她把陆尚冲活了,难得没有呵斥什么。
就这样,一直到了转日清早,王翠莲刚准备去做早饭,突然想起丧门星回来了,她一叉腰,转头就奔去陆尚房里。
“都几点了还没做好饭,我看你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了!”房门被啪一声踹开,姜婉宁瞬间惊醒。
她有些睡懵,双眼尚且朦胧着,抬头就见王翠莲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只是不等姜婉宁有所反应,陆奶奶先恼了。
她抄起床上的小枕,直生生砸向王翠莲:“我看你才是不想过了!你吵嚷什么,你是不是故意不想叫我的尚儿好起来!”
“吃吃吃光会吃,你想吃饭你不会自己做吗?整日光会支使婉宁,怎么,你自己不会做是吗?”
“你给我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尚儿好不容易缓过来,要是再有个万一,全都是你害的!”
陆奶奶膝下三个儿子,老伴前些年过世,她便跟着陆老二住,但她跟村里许多寄人篱下的老太太不同,她手里还握着一份田契,整整四亩地,要等她临终才肯交出去。
陆奶奶对三个儿子还算公平,可要是对上陆尚,那所有人都要靠边站。
王翠莲耍威风不成,反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她不好跟老太太掰扯,就只能把怨气撒在姜婉宁身上。
然而不等她恨恨地瞪她一眼,陆奶奶已经赶过来,连推带搡的,直把她推出房门。
下一刻,屋门重重合在王翠莲眼前。
而屋里,陆奶奶拍了拍胸口,看向姜婉宁说:“你别怕,只要尚儿好好的,谁也动不了你。”
“你立了大功劳,是个好孩子,帮奶奶把尚儿救了回来,在这个家里,只要尚儿好,你就好。”说着,她那双因年迈而显了混沌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精光。
陆奶奶说完,径自从姜婉宁身边走过去,重新坐到床边,抓着陆尚的手继续僵坐。
姜婉宁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一老一少。
在陆家,陆奶奶对她算不上好,却也称不得差,有时姜婉宁做了一天活没饭吃,还能得她施舍的半个馒头,这比其他陆家人,已经是难得的善意了。
或者说但凡是与陆尚有关的,都能得她几分宽待。
就连月初陆尚病重,陆奶奶对她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免了她好几天家务,就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