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巷腹中的胎儿,在冬月足月时平安降生,是个女儿,方潜给取了名字叫方雾。
虽说没什么大碍,但到底是伤了身子,以至于后来柳巷说想再怀一个,方潜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一过就是八年,方雾也长成了个半大孩子,她的脾气不像柳巷,反而十分沉稳,时常装作大人一般地调/教府中的下人。又偏生跳脱得很,尤其在柳巷面前装得乖。
私下却是叫人害怕的。
从小就缠着人要习武,一手鞭子甩的飞扬跋扈,十分惹眼。在一众小孩子说是称王称霸也不为过。
“小姐,你等等我。”贴身伺候的侍人才一转眼就不见了身影,再一晃,方雾都出了府们了。
也是府里的公子宠得很,给惯成了这幅样子,出门倒也不会受什么欺负,就是气性太大了,容易惹是非。
她飞快地跑上去,看着矮自己半个身的方雾,语重心长地说:“祖宗,你可别再乱跑了,要是被府里公子知道了还得了,倒是被责罚的还是奴。”
她苦着一张脸,言辞恳切地让人难以忽视。
方雾仰头睨了她一眼,又转头低声道:“父亲母亲问起,你说我就是,不必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语气,侍人接受的很好,几乎是习惯了,还是苦着脸,“小姐,你觉得这样我真不会受责罚吗?”
“您也不能因为去上学遇到那几个人说了几句,就要上门去打一顿吧,夫子可教你不能这样做的。”
就在日前,方雾也不知道从那听到那几个同窗的小孩说了什么,把他们给揍了一顿。侍人也不清楚,她是去书院接人的时候才知道的。
后来方雾回到府里更是大吵大闹,不知道在院里里又捣鼓了些什么。
不管什么都不要紧,重要的事要看好小姐,不能让她闯祸。
“不是因为这个。”方雾说。
那些人都教训过了,要是再嘴碎,她会继续让他们吃些苦头。
自小她就从府里人的话里知道父亲,知道受的苦,所以一直都护着他。既然有人敢伤害他总该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尤其是伤他最深的人,哪怕是在她还没出生之前。
她听到一个风声,得去验证,若是真的,就去斩草除根。
侍人看她一直没说话,忍不住问:“那小姐,你这是要去那儿啊?”
“皇宫。”
国师府是新立的府邸,听说改造前曾是当今陛下所居住过的地方,而新帝还是由国师扶持上位的,自然是不能轻视的。
乃至朝野上下,不敢冒犯,明白国师在新帝心中的分量。除此之外,也有人怀疑苏云商如此信任方潜是两人有私情、暗通曲款。
不过这些都是捕风捉影的言论,没有人知道真假。
总之,国师府分量重,方雾手里有随时进宫的令牌也不足为奇。所以侍人也不疑有他。
方雾找了侍卫带头,没有去皇宫的偏殿候着,反而径直前往了私牢。重兵把守着,还是露了令牌后才能通行。
侍人也看得心惊,这里漆黑一片,哪怕是有微弱的烛光照着也还是让人不住地寒颤,尤其是看到架子上放着的各种沾血的刑具。
“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出来久了,公子是要过问的。”她也是有点子聪明,知道拿方雾的亲爹压她。
没想到方雾这次却是没有说话,一步步走了进去,甩开了人。
那块空地中央被铁链架直了一个人,身上褴褛污脏,沾着的血几乎干涸地黏着皮肉,一张脸完全掩盖在乱杂的头发下。
脑袋轻微地动了动。
“皇太女?”方雾疑惑着靠近,语调却是冷透无比。这幅样子,几乎是没有人见过。
只因她面无表情,眼睛锐利地盯着那具还活着的人。
声音冷得彻骨:“听说,你,才是我的亲生母亲。当年差点没折腾死我的父亲,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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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柳巷正坐在半软的榻上,手抚摸着腹部,眼里散发着柔和的光。
面颊上染了点点绯红,别有颜色。
府医方才过来诊脉,发现他有了身孕。他是瞒着方潜的,求了好久才要来的孩子,方才坦白时方潜才知道。
他知道这个孩子一旦怀上,方潜也就没有办法劝他了。他还是想怀一个孩子,时隔八年,终于有了和她的第一个孩子。
方潜也只是抱着他,听着府医的嘱咐,安抚地摸着他的手。
柳巷犹豫片刻说,“这事我们怎么告诉雾儿?”
小孩子小时候难免会出现一些争斗,尤其是一个新出现的人,总觉得对方会抢走他所拥有的一切。哪怕是像方雾这样的孩子,他还是担心。
“方雾那边,我去说。”方潜理所当然应下,让他宽心。
既然已经怀上了,就该好好养着了。只是要辛苦他一遭,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少折腾。
“好。”
方雾是个听话的孩子,就是比较怕方潜,由她去说也合适。
“不过都好半天没见到她了,往常这个时候都会来缠着我。”
方潜皱眉道:“兴许是孩子心性大,贪玩去了,我去找找。”
“妻主,你好好和雾儿说,别凶她。”柳巷不放心。
“我答应的。”
方潜刚出了门就遇到凑过来传递消息的暗卫,眼里骤然一变,没有半点拖沓转身就走。
心中百转千回。
方雾会知道这是她不意外,只是过于早了,怕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于一个半大孩子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她最维护的就是柳巷,要是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做出什么事情来她也不得而知。
赶到私牢外边时正巧听见一声嘶哑的尖叫,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终于在踏进牢房门口时看到了想要看见的人。
一张稚嫩的脸落在她面前,忽明忽暗的蜡烛阴影映在鼻翼两侧,阴翳又明亮,一双小眼闪着。
与之相反的是眉宇间掩盖不住的惊慌失措,高频率眨动眼睛,飞快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