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天晚夜深。
九点多钟检查结束,医生说结果与预期一致,老太太身体出现的症状是正常药物反应,再观察两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按时出院。
霍煦送医生离开,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程舒雅面带倦意连打了几个呵欠,宁莞主动提出告辞:“奶奶,时间不早了,您先休息,等出院后我去家里陪您聊天。”
霍煦兀然爽约打得她措手不及,本来打算接程奶奶出院的,现在看来要缓一缓心情再说。
“再等会吧,我让阿煦送你。”程舒雅拉着她的手不松,出声挽留。
宁莞轻声推辞:“他还要留下来照顾您呢,我自己回去就行。”
白色建筑稳固屹立,柔暖的枝叶却抵抗不住狂风的侵袭,被吹得左右摇摆,散落一地。
起风了。
刚出院门,冷风呼啸着灌进脖子里,宁莞抽抽鼻子拢了拢外套,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取她落下的丝巾。
“宁莞。”
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宁莞转过身,看到霍煦逆光而来,又在距离她一步之遥时停下。
修长骨指抓着丝巾,递送到她面前:“我送你回去。”
如野风漫天席卷而来,步步逼近,临到面前又绅士般轻抚少女的发梢。
宁莞思索片刻,点头应下:“谢谢。”
比起深夜的陌生司机,她更信任面前这位名义上的丈夫。
弦月高高挂起,聆听风儿呜咽着摇动树干,摇摇欲坠的残叶承受不住,盘旋着打着圈儿落下来。
“巧克力多少钱?”霍煦率先打破寂静,“奶奶让我转给你。”
走廊里尴尬囧事还历历在目,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眼底的窘迫:“不用还的,那是给程奶奶带的礼物。”
霍煦目视前方,随意一问:“奶奶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你?”
难不成是病房里那些话被他误会了,才故意反悔不离婚的?
想到这儿,宁莞抬起头凝视他,郑重其事解释:“不是我,奶奶只是提议,我拒绝了。”
红绿灯配合着气氛调整着节奏,在数字跳动的最后一秒,黑色越野压停在斑马线外。
霍煦食指有节奏地轻点方向盘,一字一句地说:“那公开我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希望再次破灭,宁莞对上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耀眼黑眸,语气平静:“这是你的权力。”
婚前协议赋予的权力,她在心底默念。
在双方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甲方提出的任何婚姻状态的调整,乙方不得拒绝,婚姻状态包括公开,离婚等。
车里空调开得足,霍煦将身上的冲锋衣微微拉开,露出饱满的喉结。
他刚从山上赶回来,仿佛还是主宰片场的大导演。
“我以为对于我的出尔反尔,你会做出反抗,歇斯底里也好,泪眼汪汪也罢,总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浓密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扇贝般的阴影,宁莞避开他探知问询的视线:“我可付不起违约金。”
霍煦轻笑一声,语气慵懒:“你能这样想就好。”
“滴—滴—”后车喇叭催促着响个不停,这场对话就此打住,两个人的呼吸隐匿在虚空彼此交错又诉说着互不相干。
至于之前提到的离婚,是猎豹想遛遛利爪下的脆弱兔子还是一时心软大发慈悲,已经没人会在乎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到达香河雅庭附近的商务街,五彩斑斓亮着的广告牌,都是她熟悉的模样,悬浮一整日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宁莞解开安全带,颔首道谢:“霍先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霍煦倚靠在驾驶座阖起眼眸,随口一应。
看得出他有些疲惫,宁莞放轻动作去开车门,拽了两下没动静,低声拜托:“霍先生,麻烦把车锁解开。”
他依旧是那个懒懒散散的姿势,语气却带着上位者的强势:“作为补偿,我会答应你一个要求。”
宁莞怔住,他是故意的。
冷风被隔绝在窗外飘荡,滞闷空气在逼辄幽闭的车厢暗流涌动,如低低的浪潮弥久不散。
车厢内的气氛依旧僵持,宁莞颤了颤睫羽,本不想跟他有太多纠缠,这种情况也只能答应:“好。”
***
幕布敞开沿着墙壁垂挂,黑白电影无声播放在昏暗不明的房间,时光错乱。
嗡嗡嗡
一只莹白纤细的手臂从沙发上伸出来,探在旁边的矮原木桌面来回摸索,指尖触到震动的手机,捞过去放在耳边接通。
“喂?”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小莞,你是不是又熬夜看电影了?”宁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她还没睡醒,脑袋晕乎乎的,说话声软软糯糯:“没熬太晚。”
宁莞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影,为此专门装修出一间影音室,兴致起了熬夜通宵也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昨天发生许多事,总要找个方式宣泄。
宁母见自己猜得没错,不厌其烦叮嘱着:“你最近总是加班,再不好好休息,会把身体累垮的,你爸这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要不然我们回去照顾你。”
前面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听到爸妈想回来,宁莞猛然惊醒,慌忙坐起身,发丝散落在脖颈黑白交织,强硬拒绝:“爸爸还不能离开医院,现在是关键时期。
”
她前几天刚跟医生联系过,治疗还需要半年,这才过去多久哪里会恢复这么快。
电话那端停顿了一会儿,换了个沧桑低沉的男声:“小莞,医生说爸爸的腿好了,可以出院。”
听到宁父的声音,宁莞鼻子一酸:“爸爸,你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我过段时间再去看你好不好。”
宁松山被人追车导致车祸昏迷,肇事者当场死亡,他幸运捡回条命,只是时隔半年苏醒后,一切都物是人非。
“我最近联系上了程老太太,给松尚注资的事情她不清楚,是不是董向南......”有些话没必要挑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