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死了。”時雨点头。
“后脑勺被铁锹击中,破个大洞,脑髓血液呼哧呼哧流了一地。”
她合掌拍手发出清脆声,手腕往两边一翻:“当场就断气了。”
这话题走向转变得过于惊悚,就连缘一也微微睁大了淡红的眸子,愣怔地看女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色浓重,今夜乌云压月,他们没有点蜡烛,一片黑灯瞎火中只能隐隐看见彼此,现在又讲起死人,气氛霎时变得不妙起来。
岩胜追问道:“凶手是谁?为什么杀他?”
時雨一脸平淡:“不知道,我只是最底层的巫女罢了,更多的也不清楚。”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匆匆结束:“总之就是我刚说的那样,宫司已死,神职人员皆无,我又是唯一一个在职的巫女,你之前看到的穿青蓝狩衣的男人不过是代理宫司,那更是个贪财无耻的骗徒。”
“所以我才说办不成啊。”她一摆手叹气道。
只有一个巫女在工作的神社,能办得了什么祭典,对外保证的自然都是骗人的空话。然而钱却是一定要挣的,与其劳心劳力布置然后失败被人责骂,不如推一个巫女去顶了风头。
其实一开始岩胜听见的仆人说的没错,这就是诈骗而已。
事办成了当然名利双收,办不成至少钱已经装进口袋里了,留下的巫女会被人怎么对待,就不是代理宫司在乎的了。
岩胜皱眉:“难怪每次去看你祷告都见不到其他神官,原来已经没人了。”
“诶,不对啊!”他秀眉一动,想起了什么,“不是应该还有一个人吗?”
“我两年前去过一次神社,当时有一个扫地的大叔,他应该也算在神职里......吧?”
岩胜回忆到一半的话断在嘴里,望着時雨突然失落下去的面孔,有些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门被猛地推开了,力气之大甚至使门框发出“哐!”的一声。
灯笼光照进室内,将他们暴露在来者的视线下,三人被突然的亮光晃了眼,下意识用手挡在眼前。适应光线后就看到,继国家主和两个家仆站在门口,正对着他们怒目而视。
“这是怎么回事?!岩胜!我不是说过不许你们兄弟来往吗?!”继国家主怒斥道。
“还有你!”他指向時雨。
“破坏规矩到处乱跑!大半夜的不待在给你安排的住处,跑到我长子的房内作妖!小小年纪如此心思不正!现在就给我滚出继国家!!”
岩胜连忙爬起来劝阻:“父亲!不要!这不是她的错,我.......”
他被一巴掌扇倒在地。
这一掌用了全力,岩胜的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
继国家主不管地上的长子,径直朝時雨走去。
男人的面色凶恶到让人毫不怀疑自己会挨揍,她立刻举起手臂挡在头上,突然,视野里闯入一道红色身影。
缘一挡在了她身前。
男人停下了脚步,浓眉紧皱,对幼子的复杂情愫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缘一红眸寡淡,此时却也凝聚了亮光:“父亲大人,请不要赶走她。”
“她只是出于好奇出来走走,迷路误入了这里。”
“至于我......”缘一垂眸,沉默几秒,“我来向兄长请教剑道。”
缘一从没说过谎,第一次撒谎就漏洞百出。然而这已经是他思考后,认为是父亲最有可能接受的谎言了。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渴求些什么,男人没有怀疑其中真实性,只是不耐烦到:
“你的才华远在你兄长之上,请教他有什么用!”
倒在地上的岩胜一愣。
“另外,不管是什么理由,出现在了这里就是坏了规矩!既然坏了规矩,继国家便不能留你。”男人自上而下瞥向時雨,眼里满是嫌恶。
“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今晚的行径,人家会怎么说我们?!”
男人粗鲁地一挥手,语气不容反驳:“祭典一结束你就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还有,今晚的事要是胆敢乱传,我一定砍了你!”
“把她带走!!”
一个家仆上前,拽着時雨的手腕强行将她带了出去。那人的力气很大,手腕传来肉被狠狠压紧的痛楚,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青紫了。
家仆的行为十分粗暴,将她带回住处的屋子后便甩手一扔,時雨站立不稳,膝盖重重磕在地面上,白皙的皮肤顿时裂开,涌出的几道血线被同样是红色的绯袴吸走,看不出内里的伤口正在溢血。
“老实点!再乱跑小心脑袋!”
门被关上了,随即传来门闩落下的声音。
脚步声远去后,除了自己的呼吸外,時雨听不到其他声音。
屋里一片漆黑,她也不想再去找蜡烛,用胳膊肘撑着地起来后,直接拖着痛麻的腿爬上了床褥,也不处理伤口,就这么把自己往被褥里一卷,将自己尽可能缩成一团,闭目不动了。
——她也不想来的。
時雨将脸埋进被子。
——但是如果自己不赚钱,大叔就会被杀掉。
脑海里浮现一张笑得爽朗的老实面容,以及这张面容在被关押进牢狱后日渐萎靡的样子,時雨心里猛然升起一股痛苦,几乎令她心脏骤停。
一个人流浪了这么久,才刚明白什么叫做幸福,却这么快就要失去了吗?
時雨眼圈红了。
大叔与她非亲非故,却是唯一说要做自己家人的人。
因为她没有父母,不知来处。
————————————————————————
有记忆起,她就一直跟着流浪的人走。
第一个老死了,第二个被人打死了;第三个是盲人,滚进山沟里摔死了;轮到第四个的时候,時雨七岁了,出挑的样貌开始难以忽视。
一个夜里,身边睡着的男人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