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站错。”沈听肆将易梨拉到自己的身边和他并肩站着。
这孩子怎么不听劝啊?
易梨着急,见沈承昀的目光投过来,只好先着急解释:
“沈先生抱歉——”
“没事。”沈承昀温和摆手,“就站在那儿吧。”
锯木工人在等着可以开始的口令,易梨仰头看着这颗菩提树。
很可惜,真的。
这两棵树依偎而生,菩提树喜阳光,左边这颗即将被砍掉的将充足的阳光给了右边的这棵树。
菩提生长的环境喜阳光,这棵树看上去仍旧高大,却已经是大厦将倾。这样一棵树长成自然是不容易,寺里面的所有人对它都有感情,她看到就连沈琤,这个严格意义上来说只和树相处了两天的陌生人,神情都那样的凝重。
它有灵气,将所有生存的机会都给了另一棵树。
“等等。”易梨把自己从自己刚跑出来时拿出来的袋子里拿出三炷香,主持见状笑道:“果真是有佛缘的姑娘,这些都懂得,那就用你带的香。”
业界不成文的规矩,在对大树进行砍伐之前,要在树前上香。万物皆有灵,更何况一直在佛寺多年的古树,她相信会有神灵庇佑它安然存活。
“有了解过。”易梨燃了香,她是这次集体中唯一一个来到树前上香的人,其他的都忙着在制作模型,哪里有空。
沈承昀却没接她递来的香,而是道:“你来。”
“这不合适,沈先生。”易梨愧不敢当,她知道这香由沈承昀来最是好的。
“是你提出了最适合的方案,还是原来那句话,你与它更有缘。”沈承昀摇头,反倒是看着她身侧方向那人道,“你说呢?沈琤。”
沈听肆险些要被这称呼说的打一激灵。
小的时候,沈承昀只在要和父母告状的时候才连名带姓的叫他。
被兄长支配的恐惧是不管何时都刻进DNA里的记忆,他点头:“当然。”
即使这么说,易梨也就大大方方不再拒绝。她拿着香到了树干前,一手触碰在粗粝沟壑的树皮上,轻声说:“别担心,去了新的地方一定要记得努力长,只是给你寻找一个更好的地方而已,好吗?”
沈听肆把易梨对树说的话听的分明,他一直没把自己的视线从易梨的身上离开。
她是真的很特别。
沈听肆确信无疑,易梨的一举一动对自己的吸引力,始终在与日俱增。他曾经以为的不过是角色扮演一般的cos玩法,此时不仅是他心思的庇护,同时也成了一种类似欺骗般的压力。
易梨鞠上三躬,又说:“只是替你换个更好生活的地方,希望能谅解短暂的疼痛。”
等香燃尽,主持便让伐木工人开始作业。
沈听肆把易梨拉到远处站着,工具无情而锋利,不过短短半分钟,便将那粗壮的树木上部分全都锯断,倒在地上时发出剧烈的一声,宿舍区所有的人都惊了出来。
地上的尘土在瞬间被震到半空,又寂静无声地回落。
大约是许久未眨眼睛,易梨的眼眶酸涩,她垂眸低头擦了一下眼角。
将枯枝全都运走是个大工程,接下来的事情就无需易梨来操心了,不过她还是站在边上看着。
沈听肆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两张照片划动着给易梨看。
第一张是易梨从菩提树下跑过,发丝往反方向飘起,跃动的手臂上可以看见那莹润无比的菩提手串,她和树,都极富有生命力。
第二张是刚才才拍下来的,不知他是如何选定的构图,竟让画面里只有易梨触摸着树矗立在那的模样,看起来肃穆而庄重。
“你拍的好好!不愧是摄影系的学生……”易梨赞叹道,心中的那点对于菩提树的怅然消失了。
沈琤似乎很明白她内心的想法,但并不戳穿,而是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去安慰她。
“抓拍的,是你让这两张照片很有生动感。”沈听肆道。
易梨笑着说:“可别这么说,又不止我,还有树,你这么说又没问过树的意见。”
“还要问树的意见?”沈听肆顺着她的话问起,“树会听见吗?”
“会的。”易梨笃定地点头,“万物有灵,我对这些都保佑敬畏之心。”
“是啊,万物有灵。”
沈听肆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来到易梨的边上,语气温和,“所以它自然明白,这是在救它,它会活下来的。三个月到半年,只需要一场雨,等它的树根休养生息够了,树桩上就会出现新芽,然后继续长成大树,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他竟然将自己心中的担忧猜测的如此清楚。
易梨以为沈琤不懂的。
一个摄影系的学生,竟然懂得这些她们景观行业才知道的东西。
易梨侧头,刚巧男人的棱角凌厉发侧脸就在身边,可他的视线却如此柔和。让易梨禁不住伸手去轻轻捏了下沈琤的脸,轻声说:“还真被你安慰到了,谢谢。”
她的眼尾还有着微微的红色,沈听肆再清楚不过,这个姑娘偷偷的哭鼻子了,可只有他看见。
虽说易梨始终兢兢业业在自己的面前保持着一开始既定的人设,沈听肆也纵容她的扮演。
表面上坚强而又豁达的人,会在和别人吵架的时候懊恼没发挥好,还会和树说话,又会担心他被辣椒辣到手,就连和自己牵手,都是试探着,尊重着的。
这样的一个,沈听肆想——
如何才能不心动?他,好像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