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时。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没事,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很快回来。”
“所以,在我回来之前,请你保护好同伴,保护好大家。”
“一言为定。”被捆在背后的手挣扎几下,翘起了小指。最后一句话飘散于夜风之中:
“……记得,拿起我的剑。”
月下的剪影模糊下去,最终被黑暗吞噬殆尽。银时腹背的刀伤传来难以忍耐的痛楚,他睁开眼,阴霾灰暗的天空以倾塌的气势沉沉压下,他逐渐意识到自己躺在露天营地冷硬的地面。
他举起小指,以漫天黑云为背景,遥遥完成了这个约定。身侧放着两把刀,一把是他从乱葬岗带回来的最初的礼物,另一把是从烧焦的残垣断壁中翻找出来的松阳最珍视的刀。
于灰烬之中仍旧完好无损,刀锋雪亮,寒冷得如同那一日的月色。
可是,虽然高杉和桂就躺在不远的地方,但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对这个约定。老师,你说过的,很快就回来,可已经过去了好几年,银桑已经长大了……还有杳无音讯的那个家伙,和独自出走的大师兄……
……
胧面色惨白,冷汗直流地躺在阴暗狭小的和室,浑身裹满了绷带。与银时他们不同,他知道松阳来自何处,也知道那些杀手会将他带到什么地方。
他明白松阳的心意,因此不打算破坏他这么多年对弟子们的隐瞒,他独自上路了,为了去到那个人的身边。
奈落里居然有人认出了他,对于叛徒的处置向来格杀,他被禅杖捅穿了无数次,又从垂死的虚弱里活了过来,被发现后安置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们没有想到他居然能挺下来,他因此祈求到了留下来的机会,代价则是,重新成为底层的奈落为之卖命。
是他老师的血使他活了过来,两次。他也要救出他的老师。他不惜血染双手,一步一步完成无数艰险的任务,以期待能够走入那座守卫森严的牢狱。
……
十七跌跌撞撞走在土地干裂的原野,腹内有如火烧一般,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饥饿了,后来的进食主要为了口舌之欲而不是真的需要。但现在好像就真的需要,十七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具身体穿着破烂粗糙仅够蔽体的麻衣,脚下生有厚茧,估计从没有穿过鞋。现在也是,不知是否经过了长途跋涉,双脚已经又红又肿,但被晒得黢黑的脚背上完全看不出来。
头发乱如杂草一般,满脸狂野生长的胡须,手臂竟然还有硬硬的肌肉,说明这具身体至少还是有些力气的,然而也要能发挥作用啊!在这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别说野兽了,连昆虫都没看到一只!
既然没有能跑的,那找不能动的食物吧!然而搜遍方圆几里的地皮硬是没有找到一根杂草!路过的池塘和水潭也都干得裂开了,能看见里面干腐的死鱼散发隐隐的臭气。
十七现在手脚粗糙,衣裳破烂,腹内饥饿,喉舌干裂,浑身阵阵异味,已经走到精疲力尽,但这不是最糟糕的。她感觉自己□□沉甸甸的,对于不认为该长在身上的东西,已经在神志混乱中考虑切下来充饥可能性。
好吧,就算十多岁前锦衣玉食又如何,过去可以随意挑剔食物又如何,现在她已经饿得快死了。她还是败给了人的本能,不如说,就算沦落到这一地步了她还是觉得先活下去再论其它。
她捡起了腐烂的鱼,囫囵吃了下去。虽然感到恶心,几次差点吐出来,艰难咽下去后腹内隐隐不适,但那又怎么样,火烧一般的饥饿终于缓和下来。她能多撑几天了。
沿着直线一直向前,至少她想找一个落脚的地方,而在荒野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狼群。她现在没有了灵力、没有了过去的力量与速度,受困于普通人的身体,感受干渴、饥饿与劳累。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她当然记得前一秒是打算与那人决一死战,那应当不是真实的吧,只是落入了他的某个陷阱,他当初就最擅长阵法,现在她在一个幻阵之中吗?
可这一切都像是真实的,无论是身体的一切感受,还是这个世界的一切细节。
天空阴惨惨的,却没有一丝云彩,太阳的光线并不强烈,但灼热的气息还是从地面传来,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蒸笼中的虾,渐渐退去清冷的颜色,等到逐渐变得肉红之后,就可以端上桌面享用了。被蒸熟死透了。
忽然她眼前一亮,前方山窝里似乎有一个小村庄,隐约还能看见炊烟升起,她连忙抬腿向前跑去,不知能不能在那里找到一间废弃的房屋落脚。
她被赶了出来。刚要走进村庄的时候,就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农夫拿起锄头和棍棒前来驱赶,说着她本不该听懂的方言——从没有学过,但就是听懂了。他们不听她的解释,态度强硬,甚至还想当场打杀她。
这并不是真实世界吧,不然怎么会出现语言毫无障碍的情况。但她不知道怎么走出去,也不知道死在这里是不是也就真的死了,所以仍然谨慎不去冒险。
夜晚躺在荒地里,看着与地球上别无二致的星空,模模糊糊想到,如果这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现在应该……是大旱年间吧……
田野里没了庄稼,地里没了水源,百姓流离失所,横死荒野,肉入狼腹……等等那个村庄?!明明没有庄稼了,怎会还会有炊烟?而且那几个壮年人也没有饿得快死的样子!
十七猛然睁开眼,听见远处放轻的脚步声,她起身逃离原地。藏在掩体之下,她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搜寻了方才睡觉的位置,然后人群骂骂咧咧地退回了村庄。
他们刚才是想?!十七惊出一身冷汗。
本来应当就此离去,然而每一天,村民都会在村长的带领下聚在一个地方,之后就有几家几户的屋顶冒气炊烟。想起心中的疑惑,她鬼使神差地潜入进去,藏在一间半倒塌的房子里。可能只是因为好奇,可能是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感觉。
她听见附近一个男人跺脚,暴躁地怒骂道:“今天又没有分到什么肉!那个死老头子一定是想吃独食!我不管了!口里都淡了!每天还要把那点口粮分给你们几个拖油瓶!”他转身进屋,十七听见女人的痛哭和男人的呵斥,还有小儿的号哭。
她勉强找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