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白气的茶水像是一层轻纱似的隔开二人。 伍北如鲠在喉,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沉重的叹息。 左手废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打击。 伍北想过王亮亮可能歇斯底里,也可能沉默不语,唯独没料到他竟能如此平静的跟自己道别。 那种感觉真的比当场扇他俩嘴巴子还要难受。 “伍哥,我就不跟其他兄弟们道别了,一群大老爷们最后如果再喝点酒哭哭啼啼的,遭人笑话。” 王亮亮咧嘴笑道。 “兄弟,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也不是没可能,况且就算真治不好,你也可以干点别的。” 伍北深呼吸一口,尝试着挽留。 “哥,这话也就咱自我安慰一下,你说我还能干嘛?瘸着一只手拎刀砍人么?或者配副眼镜也学那些大学生们坐办公室里看看报表么?” 王亮亮抿嘴反问。 见伍北哑口无言,他强装没事人似的摇摇头:“哥,我是靠手吃饭的,拎不起刀也就意味着我是个废物,你可以照顾我,让我干点白拿钱的工作,其他人呢?就算其他兄弟没意见,我自己也看不起我自己!让我走吧。” “然后呢?走了以后你干嘛?就打算靠那点存款混吃等死?” 伍北红着眼睛又道。 “干点什么都可以,我有个亲戚在南方开滴滴,整个自动挡的小车,我照样养活自己,这事儿你别劝我了,如果不是你今天打电话,我真打算直接闪人的,我老大曾经说过,一件事情如果在脑子里出现三次以上,就必须得做,从我醒过来到现在为止,离开崇市这个念头在我心里出现三百遍都不止!” 王亮亮声音沙哑的呢喃。 别看他大大咧咧,好像没心没肺,实际上他骨子里骄傲到极点,当场高阳把他托付给伍北,就怕被人看不起,每一场战役,他都身先士卒,无数个夜晚,他和手下兄弟们喝醉酒,都会扯脖吆喝,他要用自己的片刀,替虎啸砍出一份辉煌。 “菜来了!” “酒也来了!” 这个时候,服务员和王海龙一前一后来到桌边,王海龙抱着一整箱“二锅头”,乐乐呵呵的开口:“离别的酒不能差事哈,什么话都别唠,醉生梦死就是造!” “造!” “喝起!” 仨人一人抓起一瓶白酒,碰撞在一起。 正如王海龙说的那样,接下来的酒局里,他们谁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就是烟配酒,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猛灌。 伍北想说的话,王亮亮心知肚明。 而王亮亮想表达的意思,他同样能感同身受。 男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就是那么纯粹,乐意就呆在一起,不乐意,就及时分开! 一直喝到饭店打烊,仨人又买了一箱白酒蹲坐在马路牙子上继续喝。 依旧没有太多的交流,除去酒瓶的撞击声,彼此听到最多的恐怕就是各自的叹息。 时间这玩意儿,真的不经用。 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的四五点钟。 如果不是看到环卫工人打扫卫生,伍北都没感觉出时间的流逝。 “哥,我委屈!我不甘!真特么的难受,我很想陪着你们打江山,很想看到我们虎啸震撤八方,但我废了!从今往后连冲锋陷阵的资格都没了!” 将瓶中的最后一口酒倒入口中,王亮亮突然“嗷”的一嗓子扑在伍北的怀里。 “你可以不走的,如果你乐意,我能教点东西,右手技使好了,不会比双手差,况且你只是左手用不上力气,你不主动说,谁也看不出来!” 旁边的王海龙明显也喝大了,大舌头啷叽的出声。 “不了,这次的事儿让我看明白很多东西,我还是想出去走走!能想得明白,我会回来,想不明白,哥几个就当从没认识过我!” 呜咽片刻,王亮亮倔强地摇摇脑袋。 他心里很明白,只要他不主动走,谁都不会给他任何脸色,可痞子最后的骄傲,不允许他继续苟延残喘。 况且虎啸公司现在兵强马壮,他走或者留,都无伤大雅。 “走了伍哥,寒冬腊月我未走,春暖花开也不会归!祝弟兄们永远好,虎啸八方!” 王亮亮拿袖口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拽起行李箱朝街口走去,背影既萧瑟又令人唏嘘。 路过一个环卫工人身边时候,他声音不大的自言自语:“不甘又如何,日子还不是得一样的过!” 是啊,这个世界总有扫大街的,只是谁也不甘心扫大街,有些事情不是委屈怎么样,就一定能改变,而是命中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