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的衙役正在整理记录,两具焦尸就被放在门口用白布覆盖,细雪簌簌而落。
谢长安连呼吸都不由放缓了。
她走过去在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蹲下,知书吓得脸色发青:“小姐……您您您……这是要干嘛?”
旁边的衙役注意到她的靠近,正要过来喝止。
谢来忽然往前跨了两步,长剑一横拦住了来人,然后不慌不忙出示了腰间令牌。
众衙役一看那令牌,顿时气势就蔫了。
谢长安脸色煞白,细小的雪花徐徐飘落沾在她眼睫上,竟难以区分哪个更白。
恐惧让她连指尖都在抖,她缓缓揭开白布一角,两具尸体焦黑,已被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全貌。
谢长安在看清的下一秒迅速偏过头,一阵干呕。
谢来不忍的偏过头。
知书慌张地给她拍背道:“小姐!”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分泌出生理性泪水。
此时,屋舍内噔噔噔跑出一个衙役,他报告道:“报告大人!在屋内发现几片金叶子!”
谢长安浑身的血液瞬间凉了。
衙役为首的人接过,拿在手里掂了掂金叶子的份量,道:“分量还挺纯,这些贱民还真是什么人的钱都敢拿,殊不知是阎王的买命钱,就这样吧!准备打道回顺天府!”
那衙役摸了摸后脑,道:“大人的意思是……不查清起火的原因了?”
为首的男人抬手就给了他脑袋一下:“查什么查!知道咱们顺天府一天要接多少案子吗?桩桩件件都去查你查得过来吗?咱们多少俸禄干多少事儿,少给自己找麻烦!区区贱民而已,死了就死了!意外失火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大惊小怪!”
那年轻衙役唯唯诺诺道:“是、是。”
谢来在一旁冷眼瞧着,表情不善,显然对他这番论调很是不满,但是他也不便去管顺天府的闲事,便只能忍了。
顺天府的人走后。
谢来走了过来,拧眉道:“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谢长安站起身往屋里走,一边将那日的事儿简单说了下。
谢来道:“所以小姐觉得此事是无忧太子的手笔?”
谢长安抿了抿唇。
她是有此怀疑,但尚无证据。
她裙摆从废墟中扫过沾上了焦黑的灰,谢长安却好像并未察觉,她费力地搜寻着可能的线索。
谢来走到床边,用手指抹了抹窗棂旁堆积的灰,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皱眉道:“迷香的味道。”
谢长安的心再次往下沉了一分。
谢长安的目光扫过废墟,伸手拾起了躺在地上的灯台,灯台凹陷的地方还有湿润的油状物,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味道有些刺鼻。
知书赶紧捉住她的手:“小姐,您怎么什么都敢闻啊,万一有毒怎么办?还是让谢大哥过来瞧瞧吧。”
谢来闻言走了过来。
谢长安将灯台递给他:“谢校尉,我虽对油灯接触不多,但从未闻过这般刺鼻的灯油,你看看是否有异?”
谢来的视线在她葱白指尖微微一凝,那里沾上了黑灰,格外刺眼。
他接过灯台道:“姑娘擦擦手吧,此地脏污。”
谢长安经他提醒才发现手脏了,知书赶紧掏出帕子递给她。
谢来只闻了一下便道:“此事果然有古怪。”
谢长安用帕子草草擦了下手,脸色肃然:“这灯油有古怪?”
谢来点头:“这里面不是灯油,是火油,火油味儿呛鼻。”
谢长安表情有些难看:“又是迷香,又是火油,是谁会用这么奢侈的东西来害两个普通人?”
火油和迷香在市面上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买得起的东西。
谢来道:“这事儿做得潦草,据属下对阙珏此人的了解,他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儿,如果真是他做的,应当没有人能发现端倪。”
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雪下大了。
鹅毛般的大雪徐徐落下。
知书道:“小姐,咱们找户人家先避避雪吧,冒雪回去您会生病,正好我以前时常出来做点小物件,与一户人家熟识。”
谢长安顶着冰冷刺骨的寒风,红着脸蛋,语气沉着冷静:“带路吧。”
呼出来的气都是纯白的,知书将手缩在袖子里,蜷缩在绣花鞋里的脚趾都冻得发麻。
她带路很快便找到了那户人家,这户农家三座低矮的屋舍连在一起,外面围了一个小院子,小院对面应当是柴房和茅房。
院子里的石墨看起来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被雪覆盖着,屋舍的木门紧闭着。
谢长安迈进院子:“我们似乎来得不巧,没有人在家吗?”
“小姐,您别急,我这就去敲门看看。”
知书说完就径直上前去敲门了。
谢来始终抱着剑站在她们身后,像一个凶神恶煞的守护神,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知书噔噔噔跑到屋前,指骨扣响了木门,一边开口询问:“有人在吗?”
叩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知书不死心,又叩了几声。
终于,木门忽然被人从内打开了。
一个盘发的中年妇人出现在门后,她穿着一身粗麻布以上,衣袖和衣襟都打了不同程度的补丁,看得出来生活过得很拮据。
她手里端着一个炭盆,看了看门口的知书又打量了一眼院子里的两人,犹豫开口:“你们是……请问找谁?”
知书眉开眼笑道:“陈娘子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知书啊!”
陈娘子又多打量了她几眼,神情从苦恼逐渐变得恍然大悟,她开口:“原来是你这个丫头啊!几个月没来了,我都快忘了你模样了!这次来是又打算做点什么?”
知书摇头道:“不是,是我家小姐今日出城游玩,不巧遇上大雪,我便带她过来避避雪,您不会不欢迎吧?”
知书扯着她袖子撒了个娇。
陈娘子笑意温婉:“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