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泾帅程侍中薨后,张钧自任留后。朝命御史中丞徐彦若为泾原节度使,已在之官的路上。然泾师狂乱,悖逆无行,昔年更有过叩阙之举。若张钧煽动士卒作乱,恐生波折……”说到这里,孔纬停顿了下,观察李延龄的表情。 “泾师作乱,自当讨之。”李延龄掷地有声地说道:“否则朝廷威严何在?” 这话,孔纬听着不是滋味。 好像是在表忠心,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甚至听着像在嘲讽。 “李帅忠心为国,朝廷已知。若圣人下诏讨泾原,李帅可领一军出邠州,配合朝廷大军征讨。”孔纬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但凡出兵,便有功劳,朝廷不吝赏赐,名爵等闲事尔。” 李延龄算是明白了。这是拿爵位做交换,让静难军出兵呢。 老实说,这个还是挺诱人的。哪怕是个没有食封的虚爵,也光宗耀祖啊。 但问题在于,他没兵。 邵大帅卡兵权卡得恨死。邠宁三州,能指挥的也就四千州兵。镇内诸关隘,目前全是靠临时征发的土团乡夫轮戍。虽然西北边民的战斗力也不算太差,但终究与衙军之间存在不小的差距。 泾原镇的那些百战之余,如何敌得?除非大帅从灵夏派衙军过来。 “邠宁穷困,兵甲多有不足,如何能够出兵。”李延龄推辞道。 “兵甲、赏赐不是问题,圣天子在位,如何考虑不到这些?”孔纬道。 “灵武郡王忠勇为国,天使贲诏而至,定提兵南下矣。泾原群丑,还不是手到擒来?”李延龄说道。 孔纬的脸僵住了。 不识时务之辈!新君明显有振作之心,让他们这一干老臣欣慰无比,即便当初是吉王继位,怕也不过就如此了吧? 武夫没有礼义廉耻,诚斯言哉! ****** “泾原之事,卿有何见?”大明宫内,圣人又召来了他最信任的臣子,宰相张濬。 “陛下但请宽心,泾师不乱则已,一乱定出大军征讨,旬日可平也。”张濬也很无奈。 说实话,在这个时候,他分外不想被任何事打搅。 张钧兄弟?那关我何事?我只想把李克用抓来,问问他还记得当初说的那番话不? 祸乱天下者,到底是谁? 到底谁只会空谈而不会实物? 但意外频出啊!泾原军居然拥张钧做留后,并上表朝廷,请授旌节。 这在一百年前,朝廷多半不会认,在五十年前,可能认,也可能不认,在先皇那会,多半认。 但新皇锐意进取,分外容不得这类跋扈之举,肯定不会认了。 御史中丞徐彦若还在之官的路上,不定会遭遇什么事情呢。若被驱逐甚至是杀了,按圣人的心思,多半就要讨伐了。 这可耽误事了啊! 潞州军乱,冯霸自任节度留后,投靠了宣武朱全忠。 朱全忠已经调兵遣将,准备与河东大战了。 幽州、大同受到鼓舞,也连连上表,准备出战。 成德王镕还没有消息,但催一催应该也会出兵。 这是多好的机会! 李克用数面受敌,朝廷大军若再从河中压过去,破之必矣! 但前阵子的延英问对,宰相孔纬坚持认为应该先解决泾原问题,然后再图河东。理由也很充分,先易后难,控制泾原后,征其兵东行,再加上同州兵、华州兵、金商兵,配合五万神策军,以泰山压顶之势杀入河东,夺占晋阳。 圣人似乎被他说服了,有些意动。 “旬日可平?”圣人有些兴奋。 他不通军事,不知道泾原军能不能打。神策军似乎不太能打,但胜在人数多啊,五万人打八千人,怎么输? 再者,孔纬也在想办法拉拢关中藩镇,比如邠宁李延龄。金商李详那边也会去下,李卿这几年年年献大木助朝廷修缮宫室,今年更是上供两万缗钱、三万匹绢,恭顺得很,应不至于违命。 “若征泾原,张卿可愿为帅?”圣人的兴致被吊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平了那些跋扈的藩镇。 先皇误国啊!终日打球斗鸡,美人醇酒,看看这天下都败坏成什么样了,还得一点点收拾起。 “臣智术浅短,本不应当此大任。然陛下春秋鼎盛,英睿如此,却内外逼于强臣。臣每思之,实痛心而泣血也。”张濬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臣便勉为其难,督帅众军,讨平泾原。” 也罢,平泾原应用不了多少时间。 朱全忠刚刚上表,潞州新附,请朝廷选官任帅,一俟新帅赴任,他便将二州归还朝廷。 看来汴兵还是能打的,得尽快结束泾原战事,率军东向。 “有卿掌兵,定师至而贼自破矣。”圣人喜道。 张卿是有大才的,甚至就连北司都有一些人支持他,专务搜补兵甲,募兵操练,以强兵服天下,便如当年神策军最辉煌的时候一样。 讨平泾原,再收河东,接下来便是召邵树德入朝。 此人出身何其微贱,一介防人剿儿罢了,既升朔客,再列上将,已是侥天之幸。犹不满足,还想染指其他方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些个跋扈军头,早晚一个个收拾掉。祸乱天下者,便是此类人。 “陛下,宣武节度使朱全忠上表,潞州已下,正急攻泽州。李罕之坐困愁城,连连高级,克用之势衰矣。”张濬忽又道:“臣请褫(chǐ)夺克用本兼各职,贼必相疑,疑就生乱,或可济得大事。” 圣人有些犹豫,道:“收复长安之功,克用第一。今若落井下石,夺其名爵、旌节,天下诸侯其谓我何?北司诸官亦言,纵然得了太原,恐非国家所有……” 张濬有些诧异,圣人这是怕坏了名声啊,难道要臣子们来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