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师古收到消息的当天,朱全忠已经抵达陈州了。 陈州刺史非常客气,不但送猪羊劳军,还搜刮粮草、马骡送往军中,为此惹得百姓很不满。 马匹,一般是地方富户才有。这年头习武成风,有点条件的家庭都会让子孙习练武艺。再富一点的,就会习练马战、骑射,王彦章就出身郓州寿张县的此类地主家庭。至于读书的话,有的也读,但如果只能选一样,肯定是练武,只不过文武双全的人也很多就是了。 所以,你要搜刮民间马骡,一般就是在这些人头上动土,人家能满意? 朱全忠在陈州等了足足一天,一直到二十九日早上,都没能等到夹马军的消息。 老于战阵的他觉得形势有点不对了。 邵贼这般卖力,骑卒四出,拼了命地要封锁消息,所谓何来? 甚至于从前天开始,已经有不少骑卒试图靠近袭扰他们的队伍。还好背靠蔡水,有舟师上的强弩协防,步军又有大车翼护,没让夏贼得逞。 但形势真的不对。 在陈州城内休息了一天两夜,朱全忠自觉已经恢复了体力精力,便带着人马回到了大营。 营中士饱马腾,都在等待命令。 汴州被围的消息已经渐渐传播至全军,一开始引起了一定的军心动荡。但一路走了这么多天,大家也都麻木了,士气降无可降,触底反弹。 并且经过理性分析,大伙一致认为夏贼的骑兵攻不了城,即便派步军过去,如果城内一心一意坚守,十万衙军也拿不下。至于其他的灌水、穴地之类,成功的可能性也极低。 还是那句话,只要想守,即便积水没过膝盖,城外也打不进来。如果不想守,人家还没用力,都可能有人献城。 在大营内找幕僚、军将了解了一下部队情况后,突然收到消息:有人从颍东前线回来了,言夹马军全军覆没,许州有变,庞师古部主力正在准备撤退事宜。 “你是破夏军的?王彦章呢?”朱全忠坐在胡床上,左手边的桉几上放着军中粮草、物资的账册,右手边则是一幅绘制在绢帛上的地图。 “王将军在许州附近转悠,遣我等七人先回来。”使者答道。 “七个人走,只回来四个?” “是,路上运气不佳,遇到了一股夏贼游骑,厮杀一番后甩脱,结果大家走散了。”使者答道。 “真勇士也。”朱全忠笑道:“一会下去领赏。” “谢大王。”使者感激涕零。 破夏军这些人,五千人的时候打不过夏军,但在五十个人对打厮杀的时候,表现就要好很多了。如果双方各自只有五六个人,有时甚至还能占得上风。 毕竟很多人是富户子弟出身,从小习练诸般武艺、骑术。就拿射箭来说,人家练习的时候,一年射掉的箭失可能是你的好几倍甚至十倍以上,底子是极好的,差的是战阵经验和配合。 “许州是怎么回事?”朱全忠喊来了医官,让他当场给使者裹伤,同时问道。 “我等从颍水回返,因为军情紧急,便没去城内馆驿歇息。但在城外看到有运粮的夫子被叫回了,各乡还在征集乡勇,但庞帅并未下令二次征发。另者,还有忠武军骑士追击我等,被甩脱了。”使者答道。 朱全忠板着脸沉吟不语。 “庞都将是何意?”敬翔在一旁问道。 “庞都将遣了三波使者快马至许州查探,一夜未归。又令忠武军送马百匹至大营,也没有回话,使者亦未回返。” 敬翔和李振对视了一下。 种种迹象表明,许州确实出了问题。有可能是发生了军乱,赵氏被赶下了台,也有可能是赵氏反了,投靠了邵树德。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赵家在陈许的威望真的很高,兄终弟及传承到第三任节度使了,没有任何人反对,故不太会是军乱。 赵氏反水的可能性则很高。 其实只要推断一下就知道了。赵氏的利益诉求是什么?继续执掌忠武军节度使的位置,并传承下去。那么在如今的形势下,如何才能更好地保障自己的利益呢?换一个更强的人臣服上供。不然的话,一旦梁军战败,陈许的大位定然要易人,这是赵家无法接受的。 “大王,此事……”敬翔上前,眉头紧锁。 噩耗一个接着一个,坏消息每天都有。忠武军赵家反水,其实他也设想过,只不过没当着别人面说出来罢了。嗯,私下里与梁王提过一次,梁王也有些担心。如今看来,所忧之事多半已成真。 “且住。”朱全忠止住了欲说话的敬翔,继续和颜悦色地向使者询问:“夹马军是怎么回事?” “夏贼俘虏了众多夹马军将校,沿河示众,又纵放俘虏,庞都将已将回营之人尽皆斩了。”使者回道。 “可确切?”朱全忠追问道。 “确切。有一军校名裴恭者,有人认识,确系本人。” “庞师古想往哪撤?” “往尉氏县方向退。” “他怎么安排的?” “这个某却不知。”使者老老实实答道。 朱全忠点了点头,挥手让使者退下领赏,默默坐在那边思考,时不时瞟一眼桉上的地图。 从许州退往汴州有两条驿道,其一经长社直往尉氏,其二经鄢陵前往尉氏,最终都经尉氏前往汴州,大概二百多里的样子,正常走九天,稍稍快一些的话七天以内——如今显然是快不起来了。 其实,无论走哪条路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怎么安排撤退,这最重要。 需要有人断后,路上要且战且退,交替掩护,如此方能保住大部分有生力量安全退走。 如果邵贼只有骑兵,那倒不是很头疼了。关键是他还有步兵,数量庞大的步兵,会追着屁股咬,让你惊慌失措,让你疲惫劳累,让你丢盔弃甲,待你阵不成阵,人心丧乱的时候,纵骑兵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