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片云也没有,新近担任乡左的赵六沿着河流慢慢走着。 太阳最热的时候他在树下休息一会。马背上带了水、胡饼、酱菜、肉脯,还有他心爱的宝剑和角弓。 荒草、密林、水泽,似乎是汝州永恒不变的景色。但谁又能想到,就在二十年前,这里还生活着二十万百姓,百余年前,有三十万人男耕女织。 远处走来一匹马,马背上趴伏着人。 马儿走得很慢,很悠闲。地面崎区不平,马背上的骑手几乎要从一侧滑落下去了,但他很快又回正了身子。 走到树林边上时,骑手又往另一侧滑下,但关键时刻又自己回正了。 骑手在睡觉。 马儿很快停下了。 它与赵六的马面对面“打了声招呼”,然后一齐低头,在满地杂草中寻找能入口的食物。 骑手醒了过来。 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不过很快把目光聚集在了赵六身上。黑幞头,褐军服,脸色黝黑,双手满是老茧,目光锐利,或许还带有一丝暴虐与凶狠。 “赵官人。”骑手麻利地滚下马背,连连磕头。 如果说无上可汗的哪支军队最让草原牧人闻风丧胆,那一定非铁骑军莫属。 他们经常出现在草原上,镇压叛乱的部族。 他们装备精良,骑术高超,箭术惊人。他们下手凶狠,杀性极重,抢夺起牛羊来毫不留情,在草原上凶名赫赫。 “来啦?”赵六灌了一口水,起身道:“走吧。” 两人一起上马,朝新设的村子而去。 村口聚集了很多人,都是来自河西的蕃人。他们卖命换来了土地,获得了身份,如今头人已经无法再控制他们,大部分人还是很感激的。 “无上可汗将在这片湖泊海子周围度过他的夏天。他下令建造了宫殿和围墙,由他忠诚的奴部勇士守卫。” “东到太阳升起的地方,西到太阳落下的地方,到处都是无上可汗的人民。他召集人民,一呼百应,勇士跟在他的身后,征服了一块又一块地方。” “新的农田与人民让无上可汗的力量更加强大,新的可敦与阏氏是可汗征服敌人的象征。” “赞美无上可汗。河流、山川、土地,他赐予了我们一切。” 这里是临汝县。 荒芜的田地上,祭祀念念有词,目光悠远。 辫发蕃人开始清理地上的杂草,神色欣喜。 这片土地撂荒太久了,泥土里积攒了太多的肥力。杂草长势茂盛,清理起来并不容易。 其实也不全是杂草了,有时候也能看到牧草,比如黑麦草。据闻都是可汗的勇士撒下的种子,很可惜,没长得过杂草。若汝州七县的山谷、平原、河流附近全长着牧草的话,那可真是一笔了不得的财富。 女人和小孩们正在照顾牛羊。 当年长途跋涉过来,携带的牛羊没剩多少了。要么是给可汗征走充作军赏,要么路上因为供应不足吃掉了一部分。所幸汝州不错,苜蓿长得比草原上还高,牲畜数量有所恢复,这可真是一片肥美的大草原啊。 “不错!”赵六下了马,将马鞭拿在手中,挥舞个不停,说道:“分了地,就各安生业,不得生事。否则,没人能保得了你们。我虽老退,但军中还有很多袍泽,他们动起手来,可比我狠多了。” 祭祀是听得懂官话的,闻言立刻向众人解说。 男女老少百余口立刻停下了手里的伙计,尽皆跪伏在草丛中。 蕃人最重血脉、贵种,如今这片土地上血脉最尊贵的自然就是无上可汗了,因此人人畏服。 “好了,都起来吧。”赵六只不过是个乡左,称一声“官人”都没资格,还是有些不适应这种场面。 蕃人纷纷起身,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祭祀和赵六,见他们没有反对,继续割起草来。 “今日我来,有几件事。”赵六清了清嗓子,道:“其一,广成泽牧场人手不足,各村轮番选人上役,替夏王照料马匹。其二,地契都发给你们了,仔细收好。清理完杂草,九月要种麦子,赶紧学。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种过青稞、小麦,互相帮衬着点吧,农学也会有人过来。但别指望太多,农学人太少,也没精力一一管顾。麦子都是你们自己的,自家的都不用心,那么我也无甚可说的了。” “其三,清暑宫还没完工,各村挑选精壮上役。值役的都小心点,别冲撞了贵人。” 见祭祀有些不解,赵六解释了一句:“就是无上可汗的阏氏。” “其四,农闲时操练,一概不得缺席。乡长、里正那边都有籍册,按册点名,别想着跑。” “最后,夏王将这么一片肥美的地给了你们,你们要怎么做?” 祭祀花了老半天才翻译完,最后,带着众人对着西面清暑宫的方向,尽皆拜倒:“天生的无上英明可汗,他建立了自己的国度,他征服了梁地的敌对部落,臣服于他的人被封为叶护,不臣服的人则被杀死,他们的妻子被封为可敦。天生建国无上英明可汗施舍了我们土地,他的勇士和人民感到愉悦。我们——来自沙碛的两个梅录,必将永远忠于可汗。” 赵六听完翻译,点了点头,道:“若违此誓,神也会震怒。” ****** “打完仗,如何消化才最为关键。不然的话,这仗就是白打的。”广成泽外,打猎完毕的邵树德看着野外的村落,语重心长地教导儿子。 嫡长子邵承节今年十三岁了,这个年纪在古代真算不上小孩子。 邵树德观察很久,发现儿子似乎对女色不是很感兴趣,对打仗非常感兴趣,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或许,在如今这个社会风气下,武夫当继承人也不是坏事,至少抵御风险的能力强了很多。 基于这个认知,邵树德觉得有必要为儿子再补充一些知识,有关在打仗的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