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吐蕃使者没庐觉后,邵树德站在墙边。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舆图。 他的目光从上到下,又从西到东,仔细审视。 穿越一回,能给百姓留下什么,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而且,不同年龄段的邵树德,在这件事上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他现在认为,最实惠的就是土地。 不管科技、制度如何变化,不管统治的是哪家王朝,土地永远承载着生活在上面的百姓。 国运起起伏伏,统治者来来去去,陪伴、养育这个民族到最后的,只有土地。 即便国家四分五裂,只要生活在各个碎片上的人仍然没有变,就不是最坏的结果。 辽东、西域、云南、安南、草原等地,是他心中永远的重点。 内地飞不走,无法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他丝毫不担心,需要稳固的是边疆,这是他的工作重心。 而边疆区中,也分轻重缓急,难易程度并不一样。 吐蕃因为高原地形,原本并不是重点,但因为离中原核心区之一的蜀中有点近,还威胁到云南,因此重要性有所上升。 邵树德心中已有决定,但还想听听臣子们的意见,于是他喊来了赵光逢、萧蘧等人问对。 “陛下此策……”赵光逢隐隐约约知道一些事情,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鹊巢鸠占?有点像。 两位吐蕃王子正妃的肚子里,生下的是圣人的种,听起来有点邪恶。但做官做到宰相这一级别的人,又怎么可能从善恶与否、是否正义这种角度来看问题?对政治生物来说,一切以利益为重。即便有时候讲原则,那也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陛下需得盯紧没庐氏。此为吐蕃大族,世代扎根象雄。没庐氏拉稳了,即便吐蕃王子有什么想法,也很难有借力之处。”赵光逢说道。 甚至于,如果铁哥不听话,有没庐氏协助,完全可以换了他。不过这话就不用直接讲出来了,在场的老狐狸们哪个不懂? “铁哥现有两子,一子年岁稍长,一子尚幼。”萧蘧说道:“臣以为,将来可册封次子为象雄王世子。” 邵树德故作犹豫道:“废长立幼,会不会不太好?” “陛下,此事无妨。”见赵光逢、萧蘧二人没说话的意思,王雍的上进心稍稍有些强烈,直截了当地说道:“正因为废长立幼,朝廷才好拿捏。况且,吐蕃那边并没有嫡长子继位的传统,料无大碍,不会有多少人反对的。” “韩卿,你怎么想的?”邵树德看向韩建,问道。 韩建其实有些疑惑,废长立幼真的好吗?怎么一个个都主张立铁哥次子为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飞快地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事必有隐情,还是随大流比较好,于是回道:“臣附议。” 邵树德又问了其他几人,皆言可立铁哥次子为世子。 他有些高兴,大手一挥道:“那就这么定了。” 他其实已经与莲花讨论过这事,莲花没有说什么,毕竟都是她的亲生骨肉,又有什么区别呢?但邵树德敏锐地感觉到,莲花内心之中还是有很强的愧疚感、负罪感的,因为谈及此事时,她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浑身赤红,起了整整一层鸡皮疙瘩。 ****** “西边事了,、百济、新罗三番五次告状,你们也看看吧。” 说完,将几份奏疏递了过去。 告状不是第一次了,问题始终没有得到解决。甚至于,发展到这会,已经有了越来越严重的趋势,不但大夏的海盗劫掠这三国,就连他们国内都有人冒充夏国海盗,大行劫掠之事。 说实话,邵树德以前没想认真管,只是下旨申斥,但并没有禁绝奴隶买卖。而只要这项罪恶的贸易不停止,你就很难真正杜绝这种海盗行为。 据不完全统计,辽东诸州在过去五年内,已经购买了超过一万名三国奴隶,男女皆有。且不独府兵在购买,就连大户人家也在想办法采购——辽东每年也是有普通移民的,虽然他们的数量远远少于部曲移民。 泰封、新罗、百济三国不堪其扰,纷纷投入重金,扩建水师,捍御海疆,为此连陆上的战事烈度都降低了,说起来也挺奇葩的。 “陛下。”赵光逢看完后,躬身一礼,道:“陛下既已册封弓、甄、朴三姓为王,是为藩臣。臣下有请,所言又合情合理,臣以为当从其请,禁掠三国百姓为奴。” “有道理。”邵树德点了点头,说道:“就依此办理吧。姿态还是要做出的,禁止掠买三国奴隶。已经买下的就算了,既往不咎,但今后若再买卖,严加惩治。” “陛下圣明。”赵光逢松了一口气。 他最怕陛下不以为然。泰封、百济、新罗既已接受册封,在没有任何跋扈行为的时候,你还是要有点上位者的样子,不然又何必册封呢?当敌国对待不就行了? “海上势力,还是要善加引导。”邵树德又道:“朕听闻散居在库页岛上的水手已有千余,甚至就连女人和小孩都有。唔,那份抄件你们都看过了吧?说说看。” 这个消息其实还是听望司传回来的“二手消息”,因为他们没人出海,只能在水手聚集地打探。 综合几个渠道得知,因为越冷的地方,鲸、海兽的数量越庞大,很多水手以纪州为基地出海捕猎。但纪州那地方,说实话比荒郊野岭强不到哪去,要啥没啥,有时候还面临地方官府、靺鞨氏族的勒索。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大批水手转道对面的库页岛。 没人勒索,没人收税,自己管自己。再加上近海有暖流,气候相对温暖一些,渔业资源还十分丰富,久而久之,就有一些人住下来了。 有人从事手工业,打造船上所需要的各种日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