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酒楼里,楼内丝竹声不断,灯火通明。
二楼一处包间,几个军里的汉子正踩着椅子、抱着酒坛,一边划拳一边喝着酒,屋子里吵吵嚷嚷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扯着嗓子叫嚷着。
季尧坐在窗边的角落,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酒杯,默默看着酒杯里的酒水。
忽然,一只粗壮的胳膊揽住他的肩膀,扯着嗓子道:“老季,我敬你一杯!当初在西域,要不是你带着我们兄弟几个,我们肯定早就没命了!来!”
这将士已然喝得烂醉,举着酒杯大声说着,旁边的几个将士听见,也都走上前举起酒杯:“就是!来来来,喝一个!”
几人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季尧刚放下酒杯,又立即被倒满酒水。
“西域这帮孙子,是真他娘的狠啊,说打就打啊!这才安稳几年,边境又开始乱了。”
“我听说,金陵那边还派来个三皇子,说是什么巡查……是不是就是来监视我们的?”
“你别小瞧人家,这三皇子朝中势头猛得很!自从大皇子去世,就他和二皇子争国本,你说这个时候,三皇子跑来咱们这里,是不是想拉拢咱们王爷啊?”
“诶,这话可不能胡说,掉脑袋的事!”
“管他来做什么,这西域老子是打定了!去他娘的!老子就想不明白了,那天出兵明明都好好的,怎么一出去就能遇上埋伏呢?而且还专挑老白一个人的时候……”
“而且,白将军年纪那么轻,家里还有个未婚妻,你说老天爷要收人,也该是收我这样没家的啊!怎么就……”
这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旁边几个汉子也都红了眼圈。
“哎,别提了,一提就难受……老余!过来一起喝酒!”
被唤作老余的男子看着能有三十多岁,怀里正抱着一只酒坛子,摇摇晃晃走上前:“诶,这是干什么!都喝哭啦!”
老余哈哈笑着,看见几人手里的酒杯,立即喊道:“用酒杯喝算什么!来来来,拿几坛酒过来!”
几坛酒被放在桌上,老余亲自捧起一坛,塞进了季尧手里。
“咱们哥俩喝一个!我余乔,多谢季校尉的救命之恩!”
旁边几个汉子都笑起来,季尧却沉着眼眸,一言不发地拿起来酒坛,仰头喝了下去。
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身边的将士们纷纷起哄喊着,酒水逐渐见底。
老余很快就放下酒坛,朝几人摆着手,表示喝不下去了,大家揽着他嘲笑,季尧却举起已经空了的酒坛,“啪嚓”一声摔碎在地上,惹得众人纷纷叫好!
“再来一坛!再来一坛……”
季尧靠在窗边,也不说话,眼神越来越深沉,看着地上碎得七零八落的酒坛,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酒坛再次被拿起,身边的叫好声不断,一坛又一坛酒水下肚。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一会儿是白浩的笑脸,笑着告诉他“不用怕,以后哥护你”。
一会儿又是阴翳诡谲的西域城池,无数奇异的人影晃过眼前。
一会儿又变成刀山火海的战场,冰冷黏腻的血沾了满身。
最后,一切都归于沉寂,在那片无边的黑暗侵袭笼罩之前,一束温暖的光,蓦然照在他身上。
那是一张白嫩明媚的小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大声朝他喊道:“阿尧!——”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他想抓住那道人影,可刚一伸出手,眼前景象又变成了白日里,那两道蹲在街角、默默相拥着的身影。
“啪嚓”一声,酒坛再次被摔碎。
迷迷糊糊之间,眼前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他好像在笑着,胸口里却像是压了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等他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塞北王府门前。
他身上的玄色常服上满是酒渍,浑身上下都是酒气。
他望着里面漆黑的庭院,此时自己的这番狼狈模样,并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他想要转身离开,可是,怎么也挪动不了脚步。
最后,他还是放弃抵抗,顺从着自己的心意,抬脚走了进去。
李骄的庭院里寂静一片,没有灯光,也没有声音。
他在主屋的门前站了半晌,最后,干脆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曾经他做侍卫的时候,晚上守夜时,他都会站在这道门前,静静地望着天边的那轮明月。
手又不自觉地拿起了腰间的玉佩,已经成为习惯的动作。
那枚玉佩一如当初温润,似乎被抚摸过太多遍,上面的棱角都被磨平了。
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抚过上面的花纹,最后,被攥在了手心里。
抬起头,天上的明月挂在天边,皎洁而明亮,月光温和淡雅,一如当初。
他静静地看着,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
“季尧。”
他身影一顿,心脏漏跳了两拍,猛地回过头时,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人。
屋内依旧漆黑一片,大门紧闭。
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心头涌上一阵失落,说不出来的郁闷与难受。
他多么希望那人能打开门,像当初将他捡回家一样,将他拉起来,再也别松开手。
然而,终究是妄想。
日头逐渐升起来,驱散了夜里的寒气。
塞北王府门前,正停着几匹骏马,李玉珩坐在最前方的马上,拿过季尧递来的马鞭。
季尧换上了玄色军服,手里握着佩刀,让后面的士兵们整队后,也跟着翻身上马。
“你们要去哪儿啊?”
熟悉的声音响起,季尧一回过头,看见站在府邸大门前的身影时,眼眸轻颤了下。
李骄穿着一身月白色素衣,睁大杏眼望着几人:“不是才回来,怎么又要走?”
李玉珩皱起眉头:“巡查。再躲个人。”
李骄看向季尧,二人目光一碰上,季尧就转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