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草闯进宴席间的时候,连思离早已狼狈不堪。
她轻轻抱住瑟瑟发抖的她,小心整理弄乱的发丝,嘴里小声安慰着:“摸摸毛,吓不着。”
“你是何人!”太子“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李蔓草对身旁的侍卫吼道:“东宫和丞相府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吗,一个小丫头都拦不住!”
赶来的侍卫也很苦恼,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在下李蔓草,霁阳王的贴身侍卫,听闻太子殿下席间乏味,特地前来献艺。”
说罢抽出腰间软剑,走入雪幕之中献上剑舞。
太子自知理亏,带头称赞剑舞,宾客们重新落座,宴会又恢复了平静。
“这小丫头舞得倒是不错,脸蛋嘛也还凑合。”
长霆见状,以为太子动了心思:“要不我去替殿下讨个人情,请霁阳王割爱,献上这位李姑娘。”
“呵,算了吧,什么样的美人本宫没见过,这丫头实在太矮了,与她相处久了怕是会累坏脖子。”
与长霆谈笑间,太子不时用余光瞥了眼连思离,只见她桌子上的羊腿不一会儿就被席卷而空,吃完了桌子上肉,又眼巴巴盯着侍女正在烤的肉。
半只烤羊腿,一碟鹿肉、两碟羊肉、三碟牛肉,若干小菜,宾客们早就没了兴致,只剩霁阳王吃得热火朝天。
太子嫌弃地收回目光:“啧,真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几百年没吃过饭了吗。”
***
几经波折,连思离和李蔓草终于在天黑前赶回了公主府。
元宣帝为了做足面子上的功夫,并没有把公主府另作他用,遣散下人之后,只留了老管家一家看家护院。
推门入内,往昔回忆涌上心头,她寻着记忆找到自己儿时的房间,还来不及感慨,只觉胃部一阵灼烧,抱着吴临风递过来的洗手盆一阵呕吐。
李蔓草拍拍她的背,等她吐完了给她递上一杯调了蜂蜜的温水,眼里满是心疼:“你平时就不怎么沾荤腥,猛地吃这么多肉,能不吐吗。”
年少时,李蔓草和连思离常跟着她的师叔、连思离的师傅青城道人外出游历,时常饥一顿饱一顿,有时甚至跟着流民讨饭吃。
有一回她俩饿得头昏眼花之际,青城道人竟然带回来一块肉,等她们饱餐之后才被告知,那竟然是块人/肉。
李蔓草倒还好,连思离连着吐了两个月,才重新能沾荤腥。
连思离看得出来李蔓草又在想那段回忆,打趣道:“还别说,上京的菜肴甚是美味,只可惜没能替你俩打包一份。”
吴临风蹙着眉半天没说话,刚想去厨房熬点胃药,注意到连思离身上的大氅又定住脚步,那分明是件男人的衣服。
“这大氅不是你的吧。”
连思离摸了摸上面的皮草,转移话题:“我今天见到长玖为了。”
“我也纳闷,递过来的情报不是说他死了吗?这都能有误,看来得好好整顿下那帮影子了。”李蔓草气鼓鼓。
长玖为是丞相长峰收养的义子,明面上他是麒麟书院的教书先生,专门培养达官贵族家的继承人。暗地里,是丞相府最得力的谋士和杀手。
长家但凡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纠纷,都会由他去摆平。
连思离此次入京为的是搅乱朝堂,免不了会和他交手,本想趁他出任务时帮他对家要了他的命,没想到杀的只是个替身。
吴临风瞧着连思离似是没什么大碍,松了口气,转身要去厨房熬药,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自己的问题并未得到答案。
为什么她身上会披着别的男人的衣服。
***
明月高悬,夜深人静。
“咚——咚!咚!咚”更夫报时,已是四更天。
丞相府只有书房里还亮着灯。长峰与长玖为如寻常父子般饮酒对弈,闲话家常。
外人都道,丞相对这个义子似乎比亲子还要亲近些。
“今日的宴席上,你已经见过霁阳王了吧。”
“见过了。”
“如何?”
烛光在黑色的眸子里跳动,长玖为顿了一顿,答道:“此人,留不得。”
长峰笑问:“何以见得?见过那位小王爷的人,无不觉得他是酒囊饭袋,成不了气候。”
“这就是问题所在,万一他是在卧薪尝胆呢,义父所图大业,不能留一点风险。”
“玖为担忧的不无道理,只是我欠过他父亲的恩情,只要他不兴风作浪乖乖留在上京,我可保他衣食无忧。”
“不过,公主府那边,你还是要亲自盯着的。”长峰补充道。
“是,若无其他安排,就不打扰义父休息了。”
棋盘上,长峰所执棋白子胜局已定,确是险胜。
长玖为刚起身,又被长峰叫住:“今日天寒,怎么不见你穿那件狐皮大氅。”
“许是忘在哪里了,请义父赎罪。”长玖为一时心惊,竟不知自己为何要说谎。
或许是看那位小王爷可怜,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同情。
“一件衣服而已,倒也不必太在意,我只是见你身子单薄,随口一问,等来年冬日,再送你几件好的。”
长玖为没入黑夜,早已候着的暗卫上前请示:“公子,长霆公子下了密令,要接吗。”
“接下吧,我来安排。”
“是。”
***
公主府到底是荒了十年,要在这住上一段时日,总得置办点东西。休整了几日,李蔓草便急不可待地想要拉着连思离上街。
“还没选好穿什么呢…”李蔓草托腮看着试衣服的连思离,挪揄道:“又不是会情郎,差不多得了哈。”
“那可不成,今日是本王第一次在上京百姓面前露脸,那可不得敲锣打鼓让大家都认识认识。”
“唉,我就没鲜亮点的衣服吗,怎么都灰土土的。”
听她抱怨,李蔓草一拍脑门,献宝似的从衣柜里掏出一件鹅黄色的衫子:“老皇帝赏的布料,我给你做了件外衫,够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