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衣袍暗纹翩飞,五风十雨万紫千红,皆模糊开去。
她私自觉得,这张脸上最好看的是眼和唇
眼睛目秀神清,绛唇棱线分明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荫下谁家少年,足风流?
越看越是逸气轩宇,清秀忽若神,言念君子哪般模样?眼前不就如是。
时秋对容可舒的期待可谓由来已久,毕竟听了他两辈子之多的传闻故事
就好像经由墨笔跃然,相识神交多年却从未见过面的话本子男主角,终于,终于修炼成精,前来相认。而此人还关系她今后功德修为大计,要紧心头好。
他是否会同众人口中,同存世话本里写得那样
谦谦君子,温润儒雅又含赤子之心
独步天下,有勇有谋并且心细体贴
他重伤妖王的背后,是否有什么高情厚意难言之隐?
他击打妖将之内幕,是否又有何无可奈何心腹之忧?
说起来俊朗容貌见之有余,他不是时秋见过最英气逼人的,却是最令人久久移不开眼的。
温润而泽,水并无攻击性,是包容万物的温柔
就像现在这样,被这黑白分明的和煦双眸,全神贯注盯着的此刻,她还会脑内空白,一时竟忘怀自己停驻奉鸣的目的。
“时姑娘”,容可舒音色深沉低缓也甚是悦耳,面上温良恭俭,笑得是一团和气
时秋深觉受宠若惊,细声呢喃答应
他停顿了几息,似是颇为抱憾:“这几日,吃了许多?” 眨眨眼,意有所指引着时秋视线,看向榕树荫蔽下的青瓷盆。
不待她作反应,他又说:“那是后山的笋吧”
时秋以为他指的是青阳竹木不可擅动,心领神悟十分歉意:“不知林竹特殊,实是冒犯”
“确实,笋吃多了…”,他又瞅着时秋,抿唇颦眉,思虑沉吟的样子亦能慕仙。
能得如此别致温柔的提醒,时秋觉得自己这错犯得无可厚非
“腹内五谷轮回岂非不畅?”,缥缈滴仙那两瓣分明的唇,轻轻吐出跌入尘埃的玉言,“定要胖的”
甚美必有甚恶,她此刻脑海只想得此一言
前一刻还沉浸在美好的畅想中,后一秒只觉双目瞬时一黑,脑子嗡嗡作响。
说她胖?听听这什么浑话?
同一人的内在外在怎可如此天悬地隔?想象的美好与现实的残酷,形成百丈落差狠狠冲刷着她。心中些许绮丽,层层叠叠玲珑心事,咔得一下冲碎得干脆,再也续不起来。
连同那久违的碧玉情怀也呼啸散开,辩口利舌之本能跃跃欲试
“要你…”,时秋想说,‘要你来管又没吃你家的’,话到嘴边了,又想到不太对,她确实吃着人家的山。
容可舒挑眉,笑容骤地放大,玩味道:“哦?要我什么?”
所谓偶像,果然,必有过人之节。比如嘴快
时秋及时收住:“邀你,邀请容道友改天一同来尝尝午食”
“哦,果真?”
时秋快道:“真心实意,一片至诚”
容可舒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袖摆,“在下没想到,时道友如此盛情难却啊”
那倒也没有
时秋神色一凛,直觉此处有坑,肃穆道:“道友肯来,自是夹道而迎,虚左以待”
“那改日,便要叨烦姑娘了”,容可舒从口袋里拿出一捧手掌大小盆栽,“这是预备给姑娘补补的”
那木芙蓉叶片肉实银白似雪,株形紧凑。其上盛开一朵洁白无瑕,半含苞的花。此植,生长于如炽旱地,遇反常极寒存活方得花开,难得的好宝贝。
不过,初见面送捧盆栽确有些独特。
此人行事多怪说话跳脱,可心地还颇为柔软。识人不可之凭一念之差,正复为奇,善复为妖嘛,人性本就复杂。是她眼皮浅薄了
两人各怀心思说着胡话,不知不觉,已然踱步小厨房前
容可舒拢袍扇风,眸色微动,笑言:“这白日火伞张扬,着实口渴,想要讨杯茶喝”
“稍后”,时秋应了,转头温盏沏茶
葳蕤林荫薄,疏条交相辉。
容可舒肆意坐在厨房前的石阶上,时倚青砖,听时秋脚步相近直起背来,眉眼渐弯,“来啦”
合风静品茶
时秋抿盏细品,复又心内感叹。
恃靓行凶原来就是这么来的,款语温言从这男人口中出来,这句软语当真教人难生戒备
随后又听这款言温语,幽声道:“你进厨房之前果然未曾拂尘净手啊”
时秋:“...”
同这男人讲话真刺激,她没崩住,被茶水狠狠呛住
这世间万事其实可公平了。美,要是全生到了外在,内里自然就不剩多少了
容可舒忽然斜着身直凑近来,用帕子捂住她口鼻,调侃:“时姑娘,你又流鼻血了”
她闭着眼喷嚏,鼻腔呛得生疼,若不是有片身影遮挡住朦胧光影,她都未仔细听去,只觉察细微发丝挠得面上痒。
再凝眸垂视,这翘臀嫩男衣袍撩开,俯身在近侧,目之所及一片袒胸雪白
压竹宁迷翠
大雪压松枝
压径复缘沟
压壁有风知
压,压压…
时秋觉得自己心快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