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瑜笑着应下，当天下衙回家时，先去百草堂接了人，路上沈青栀便缠着他问今日有没有探听到什么消息，他卖了个关子，直到回到家才将人抱在腿上，跟她详细说了今日的事。
原来，今日景文帝钦点萧景瑜侍读，然后同他谈了许久。
那日皇后把沈青栀的话告诉景文帝后，他想了良久，觉得此法可行，所以这些日子陆续探过户部、礼部和国子监以及太医院的口风。
这些老臣的态度都很暧昧，景文帝心下恼火，便想将此事直接拿到朝堂上讨论。
既要在朝堂上讨论，少不了要堵住那些迂腐的老家伙的口，所以此事要有一个明确可行的章程才行。
萧景瑜笑道：“陛下道，此事既是娘子提起，那娘子便不能置身事外，你说可行，那便拿出一个可行的章程来，若能说服朝堂里那些老大人，此事便能成。”
沈青栀眼睛一亮，当即便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萧景瑜好笑道：“娘子这急脾气怎还未改？先吃了晚膳再忙不迟。”
沈青栀匆匆吃过晚膳，也不管萧景瑜吃饱没，拉着他便回了房。晚上她还要上课，所以先把自己的大概想法说了一下，让萧景瑜代笔写下来，她则去上课。
上课时她把此事告诉孟老师，孟老师原本就是中医学教授，给了她不少建议，又答应她明日给她发一些资料。
下了课她也不肯休息，立即把孟老师给的建议全部记下来，萧景瑜看着她一边打呵欠一边强打精神，无奈地拿走她的笔：“娘子要写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写好，你去休息就好。”
沈青栀确实有些撑不住了，只得把今晚孟老师教的一一复述一遍，又再三确认萧景瑜都记下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萧景瑜看着她上了床，很快便睡得安稳，这才放心地绕回屏风外面，将灯调暗了些，一直伏案书写至深夜，这才上床休息。
第二日一早沈青栀起床看到萧景瑜写好的手稿，不由高兴，干脆让萧四郎替他向医馆请了两日假，专心在家写方案。
开始时她把一切想得都很简单，但真的动笔写起来，才发现她以前的想法有多天真，要考虑的事居然有这么多。
比如，是专门开设一个官学呢，还是在现有官学里加设一门医科？
招收学生有何要求？读几年制？如何考核、如何结业？先生又是如何考核？
还有，开支从哪里来？各地的官医如何运作，与当地衙门的隶属关系？
……
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复杂，有许多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她要不断在系统查询资料才行。
白日里她写，晚上她说萧景瑜写，不知耗费掉她多少脑细胞，过了好几日方案终于初具雏形。
萧景瑜休沐那日，二人最后讨论一番做了最后的修改，然后萧景瑜花了整整半日的时间，将写好的东西誊抄在折子上，第二日便带去衙门，呈给景文帝。
景文帝笑眯眯看完折子，沈青栀的某些见解在他看来虽有些稚嫩甚至好笑，但这样才有趣，等明日拿到朝会上，便让那些死心眼的老家伙们揪着这些点吵去罢。
第二日景文帝便将折子带到大朝会上，待议完正事，景文帝笑道：“前些日子皇后同朕讲了一些话，朕听完大受震撼，今日便同诸位爱卿一起说道说道。”
诸大臣莫名其妙，接下来却听景文帝点了曹文卓的名字：“长安县县令曹文卓何在？”
京城赤县的县令，比畿县县令要高一品级，是正七品，是可以参加大朝会的。
曹文卓出列行了一礼，景文帝点点头：“曹爱卿刚从青山县回京，便同朕以及诸位爱卿讲一讲，青山县有几家医馆，多少大夫，普通百姓若生了病能不能看得起大夫吃得起药。”
陆尚书和孔祭酒、卢院正等人皆一惊，这才反应过来陛下接下来要说的是何事。
曹文卓倒不惊讶，他私下经常与萧景瑜碰头，自然知道陛下有意在国子监开设医科一事。
他未有隐瞒，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回陛下，青山县为中县，县城共两家医馆，下面的四个镇并无医馆，每个镇及下面的村子，仅有游方郎中一至二人。”
景文帝：“郎中医术如何？”
曹文卓顿了顿：“看个伤风腹泻不成问题，其余的不好说，因为普通人家若是生了重病，有钱的都去县城医馆，无钱的人家则都是硬熬着，没钱看大夫抓药。”
景文帝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待曹文卓话落，朝堂上安静了一瞬，景文帝挥挥手让曹文卓归位，沉着脸道：“青山县乃中县，中县尚且如此，更何况下县？”
朝上大臣皆低着头不敢说话，景文帝又点了张御史：“张爱卿，天和七年江南水灾，你奉命前去监督赈灾，当时的情况如何？”
张御史突然被点名，一贯能说会道的人此时竟有些不敢开口，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出列：“回陛下，当时因水患冲毁不少百姓的宅子和田地，天气炎热流民众多引发疫病……”
景文帝胸膛起伏，脸色已经难看得厉害，张御史后面的话终是没敢出口。
但即便他不说，在场之人皆知道，那场疫病，朝廷后来虽派了太医和民间大夫去救治，但终因救治太迟和缺医少药，死了近千数人。
天子盛怒在前，张御史躬身低头不敢说话，在场朝臣皆两股战战，齐齐跪下请罪。
景文帝坐在龙椅上，视线在殿下诸臣身上扫过：“百姓乃大景之根本，朕登基以来自问不曾懈怠，可如今朕治下百姓竟有病无钱医，有病无医可看。朕近日来每想起此事，便痛心疾首、夜不能寐。”
殿下诸臣齐声：“臣有罪。”
景文帝叹息一声，抬手示意大家起来：“诸位爱卿平身，朕今日并非要问大家的罪，只是这些日子想得多心里难受，便忍不住同大家说道说道，想让众爱卿为朕分忧。”
诸大臣松了口气，谢恩后起身垂首站立。
气氛烘托得差不多，景文帝见好就收：“近日有人给朕出了个主意，还上了折子，朕觉得有趣，就念来给诸位爱卿一起听一听。”
说完示意一旁侍立的王公公念萧景瑜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