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长宁殿时,太后刚喝了药,半靠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有手脚麻利的宫娥替她轻轻按着额间,贴身伺候的嬷嬷将药碗收起交给宫人,转身时看见站在一旁的俞菀柳。
“昭仪娘娘来了。”徐嬷嬷先是见礼,而后才提醒太后人到了。
“嗯?”闭目养神的太后慢慢睁眼,看向俞菀柳,“坐。”接着坐直身子,示意身后按头的宫娥退下方道,“昭仪看着脸色不好。”
俞菀柳腰疼得很,自然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才刚臣妾在含凉殿看了会景致,许是被风吹着了,故而脸色不太好。”
“今儿一早我身子不适,叫人传了霍尚来,他跟我说,昨夜你连夜从尚药局叫了他去,说是腰不舒服?”
俞菀柳,“是,臣妾不当心伤了腰,夜里疼得不行,便唤了霍司医瞧瞧。”
“这会子如何了?”
俞菀柳说了句谢太后关怀,表示已经好些了。
太后看了眼她的坐姿,也没戳穿,只是道:“先前去明义殿传你,你宫里的人说去了紫宸殿,是陛下召你去的?”
“陛下仁德,听闻臣妾受伤,便传了去看看。”
太后看着她,徐徐开口,“早膳刚过便去,午膳时辰过了才离开,想来不只是看看伤势这么简单。”
俞菀柳一怔,面色霎时变得有些尴尬。
好在太后没再往后说,只是提了句,“陛下宠爱谁,我从不过问,老婆子一个,自然心中只想着颐养天年。只是紫宸殿毕竟是理政之所,若传出去,叫朝臣们知道了,于你于陛下,都是什么好名声。”
“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俞菀柳站起身,微微屈膝福身。
即便这事原就不是她能拒绝的,可太后教导,她也只能听从。
她可以仗着天子给的圣宠,将后宫嫔妃都不放在眼里,可在太后跟前,一样要伏低做小。
“起来吧。”太后道,“腰还有伤,别总是见礼。”
“谢太后。”
再次落座的俞菀柳打着精神等对方后面的话。
她甚少来长宁殿,太后不喜欢她,她一直都知道。
觉着她狐媚惑主,可又希望她再惑主些,因而不怎么见她,怕见了生气。
今日特意召见,想是有别的要说。
“我听得说,前几日楚王妃求见,陛下请人入了紫宸殿,谈了许久。楚王妃离宫时,眼中还挂着泪,这事昭仪可知道?”
俞菀柳恭敬回道:“臣妾愚钝,并未听得此事。”
“没听说?”太后眼神落在她身上,将她的神色仔仔细细瞧了好几遍,“也罢,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楚王妃乃外命妇,无诏不得轻易独自求见圣上。她是你嫡姐,日后得空,昭仪记得跟她说说。”她说着停了停,片刻后再次开口,“这宫中,有一个俞家的女儿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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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长宁殿时,俞菀柳实在受不了,传了辇轿回的明义殿。
走之前太后还是和先前一样,跟她说天冷,她身子又不好,日后也可不去晨省昏定。
俞菀柳知道对方身边不想见她。
但又不得不借她去防着些事。
说到底还是因为宫外的那人。
当初她入宫,太后虽然不喜,可也没反对。
入宫之后人前更是给足了她脸面,后宫之中,除了她俞菀柳,无人能不去长宁殿问安。
今日罕见地召她去,也只是为了提醒她。
俞家,在后宫只能有一个女儿。
那个女儿也只能是她。
“娘娘?”折月替她卸妆,见她有些出神便问了句,“您还未用午膳,现在就要睡吗?”
午膳早已做好,原是等着她回来吃的,谁知回来后她往寝殿一扎,便说要休息。
“本宫有些累,先睡会儿,醒了再吃东西。”
折月闻言便说要不要再上次药,这样睡得也舒服些。
“也好。”她确实也该上药了,方才在紫宸殿伤势又加重了些,这会还一直痛,若真要睡只怕也难以入眠。
折月便叫人拿了药来,边小心替她抹药,边问了句。
“娘娘,那含凉殿的施容姑娘是什么人啊,奴婢先前在六尚局从未听说过。”
施容说自己以前在尚服局,可巧折月先前也在尚服局,且折月是一年前刚调来明义殿,她以为施容很早便去了六尚局,这才奇怪为什么从未听说过这人。
“唔,再往左边擦点。”俞菀柳趴在枕头上,听得折月这么问便道,“你不认得她应该的,一年前这时候,她都还在宫外。”
“那她怎么入的宫?”
“是啊,她怎么进来的呢。”俞菀柳也想知道。
她还记得,初见施容时,对方那孤苦无依的可怜模样,若非她一时恻隐,施容早被卖入菡萏院。
只是不想再见竟是在宫中。
“奴婢瞧着,施容姑娘好看极了,在掖庭局当差可惜了。”
“怎么,在掖庭局可惜,那她应该在哪当差才不可惜。紫宸殿,御前?还是封了位分住进后宫?”
折月原本只是一时感慨,听得自家主子这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跪下请罪。
“奴婢失言,娘娘恕罪!”
俞菀柳闭着眼,半晌才开口。
“起来吧。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在本宫跟前说得,若是出了明义殿,叫旁人听见了,害了你也害了施容。”
在后宫,宫女过分漂亮从来不是什么好事。
待折月起身再次替她抹药后,她才又续了句。
“你啊,真是和云初待得时间久了,也染了她毛躁的习性。”
“奴婢……”折月张了张口,想说没有,可想到自己方才不过脑子的话,便又收了声。
俞菀柳确实是又困又累,折月替她涂完药时,她整个人都有些陷入梦境了,迷迷糊糊间,她吩咐了句。
“云初从紫宸殿回来后,叫她来伺候,你下去休息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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