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草到太医署时,早有人药准备好,见她来了便赶忙送出来。
“多谢大人了。”集草性子活泼,天生爱笑,见了谁都是一副开朗模样,加上这些日子总是她来,太医署的人见她年纪不大,便也多有照顾,每回都是叫了人亲自送包好的药出来,好叫她别久等了。
今儿出来的是个得空的医生,将药给集草后,出于好奇便问了句,“先前不都是折月姐姐来吗,怎么今天换了你?”
太医署人多,每回送药的人都不同,这医生先前替折月拿过药,目下是第二回,见了集草自然不解。
“这些日子都是我呢。”集草笑道,“想是你自己没注意。”
说着她抱好药道谢便要走,却听对方又道,“昭仪娘娘这病也好些日子了,太医署药比不上尚药局,怎的不去尚药局拿?”
见他似是什么都不懂,集草正要开口解释几句,便见有道身影匆匆跑进来,越过她二人身侧便入了太医署。
“那是选侍娘子身边的人?”
集草看着对方背影,辨认半天才认出。
“你认识她?”身旁医生问了才反应过来,“也是,都是在宫中,你认识也正常。”
他告诉集草,这几日柳选侍也和音昭仪一样,时常叫身边的人来太医署拿药,来的次数也很频繁。
“你说这选侍娘子怎么想的,她眼下有孕,胎相一直是尚药局的大人们照看,眼下却总喜欢来咱们太医署取药。也不知道尚药局知不知道这事,若日后选侍出了什么事……”说到这,他忽然一停,看向集草,面带紧张。
显然意识到自己说这些话并不合适。
若是传到柳选侍耳中便坏了。
谁知集草目光一直看着方才那跑进去的人身上,牙根没注意他说了什么。
片刻后,集草收回视线,“多谢医生了!”
抱着怀中的药便匆匆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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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用炭果然不一样些。
虽都是银骨炭,可供给御前的自然是顶好的那些。明义殿得了天子恩宠,周安亲自送来的这些炭,够用好些时候了。
说是查完内侍省和六尚局后再由他们供给明义殿,可御前送来的炭和物件,都够用到开春后了。
而明义殿这些日子也久违地暖和起来。
殿中暖和了,俞菀柳的病情也就不怎么反复了,只是因着药不够好,身子便也好的慢些。
这会子折月刚端了熬好的药来,俞菀柳伸手接过便要自己喝。
即便喝惯了,她也还是觉得苦,所以从来不叫人喂,总是拿了便直接一口闷。
折月见她喝完了,赶紧接过空碗,接着又拿过炕几上的蜜饯,待她吃了几个后,才回了句。
“集草方才跟奴婢说了些事。”
“集草?”俞菀柳想了想这名字,“是这些日子去太医署拿药的宫娥?”
“是。她说方才去拿药,看到了些情况。”
“问了什么吗?”
“奴婢问了,集草说,在太医署见着了柳选侍身边的人。”
柳选侍……
俞菀柳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唇,接着道:“宣她入殿,本宫细问。”
集草第一次入寝殿,心中竟有些紧张。
好在折月很温和,带她入殿时还安慰她,叫她别紧张,娘娘很好说话云云。
到了昭仪跟前,她连头都不敢抬,跟着折月见了个礼,也不敢起身。
“先起来。”俞菀柳示意折月叫人起身,接着道,“折月说你有话回本宫?”
还是第一次离自家主子这样近,向日里集草都是在殿外干些洒扫的粗活,听得这有些慵懒的声音,她下意识揪紧自己裙裳,小心回说。
“回娘娘,奴婢方才去太医署取药,恰好,恰好见着柳选侍身边的宫人也去了太医署。问了才知道,原来这几日选侍娘子不知怎的,也去太医署拿药了。奴婢想着,想着这事虽不重要,但也该告诉娘娘声,便……便跟折月姐姐说了。”
原本她只是告诉折月,想着折月应当会转告昭仪,谁知对方竟出来叫她一起入殿,亲自回昭仪的话。
集草虽性子活泼,可年纪不大,再加上素来不曾殿内伺候,自然心慌。
“你很怕本宫?”见跟前站着的人浑身都不自觉地紧绷着,俞菀柳视线落在她死死揪住自己衣裙上的指尖,“本宫很可怕吗?”
集草一愣,忙跪下告罪。
“不,不是的,娘娘恕罪!”她道,“是奴婢,奴婢自己……”
自己什么,她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紧张之下更为心慌,连额头都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俞菀柳见状却有些好笑。
她向来知道自己在宫中风评不好,上下都说她嚣张跋扈,惯会折磨人。
不想连自己殿中的小宫娥都这么怕自己。
“罢了,你先退下。”又一次示意对方起身,在听见集草谢恩,正要离开时,她又续了句,“本宫的病久久不好,想是太医署的药不行,又或者他们配错了药。这药吧,下回你再去取药时,问问替柳选侍配药人,若是能看看选侍的药更好,也许这太医署有比尚药局更好的地方,这才让选侍去太医署配药。本宫这病熬着也难受,早一日好才早一日舒坦些。”
集草听后忙应了,又等了等,确认她没别的吩咐后才小心退出寝殿。
而她走了后,折月才问了句,“娘娘,这样有些冒险,若咱们猜错了,可就……”
俞菀柳略一摆手。
“若是柳选侍不叫人去太医署,本宫也不会有把握,如今果真去了,先前的猜测到有几分真了。”
“可奴婢瞧着柳选侍那样,也不似作假。”
“真真假假,过些时日便知晓了。本宫不过顺水推舟,若是她就此收手,本宫也可当什么都不知道,过几日便将集草撤回,仍旧用尚药局的药。”
可这后宫,恨她的人多了。
柳选侍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
眼下便是她自己想停下,有些人也不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