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稀奇。他因身体痼疾而居于一隅,不代表他对外界的发展变化一无所知,只是弗里德里希更希望,能收到有米莉安的照片。
正在他思考该怎么办时,两下敲门声响起,他有些被打断思绪的不虞,声音略高:
“抱歉,我现在不方便,有什么事吗?”
“是我。”门外的人几秒后才说道,“你需要多少时间?”
弗里德里希听到这个声音后亦默然片刻:“五分钟。”
“好。”
他重新回到衣柜边上,脱掉身上有些汗涔涔的衬衫并换上新的。他动作很慢,一直把扣子扣到最上面,才终于去开了门。
“下午好,母亲。”
他从小到大和奥古斯塔的肢体接触很少,所以母亲的形象在他记忆里也十分寡淡。他让开道路,礼貌地请她进来,奥古斯塔花了好许时间用目光扫过他全身上下,然后才进门。
弗里德里希对这些一无所知。
“您有什么急事吗?”他平静地问。
他午饭时才见过埃莉诺,而那个时候她并未提起奥古斯塔,所以她只会是午饭后才回到的凯泽顿。从午饭到现在快两个小时,他深知自己这位母亲一旦风尘仆仆地归来肯定要花上不下一天的功夫休整打理,然而现在她立刻就来找他,弗里德里希很明白她目的不单纯。
这样的问句一出奥古斯塔倒是有些意外。
但她神色不变:“过两天会有一封邀请函寄到凯泽顿来,不要答应它,烧掉扔掉随你。”
弗里德里希笑得冷淡:“我为什么会答应一封莫名其妙的邀请函?您这么说,想必里面必定有什么我难以拒绝的东西。我自认偏安一隅,对凯泽顿以外的事兴致缺缺,除非它来自柏林,或者俄国。但根据最近的报纸,我猜俄国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奥古斯塔说,“好好待在这儿。”
“您是从柏林过来的?”少年冷不丁地问。
“是又如何?”
“公爵下台后您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柏林了。皇帝用什么威胁了您?”
奥古斯塔嘴角一扯,讽刺意味颇浓,不过弗里德里希自然是看不到的。
“这方面的事我们不该多聊。”她生硬地转移话题。
“我不是父亲,也不是傻子。”
“你父亲自然也不是傻子,可他还是死了。”奥古斯塔的语气有点尖锐。
弗里德里希:“……我不想跟您吵架。”
“噢,是的,我也不想。”他听见他母亲疲惫地自言自语,“……这个国家的欲望一天更甚过于一天,我知道我做过错事,可我不想害你。听话,什么都别问,就待在这里享受你的田园生活。我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明天我得启程去圣彼得堡。”
“那您认为隐居就能避免火烧到自己身上吗?想来不是的,不然这些年您不会活跃在各个国家的社交界,投资报社,操纵舆论。”
奥古斯塔第一次以一种全新的、称得上是异样的眼光看向这个儿子。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她问得谨慎又戒备。
“我的腿阻止我行走,我的眼睛阻止我观看这个世界,而这都不会影响我的思考能力。”弗里德里希回答道,“如果我离开凯泽顿前往俄国能够让您少承受一些来自柏林方面的压力,我只希望您满足我的一个要求。”
女人哑然。
那种长年浸淫于风云之地的紧绷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少有的尴尬。
“你是我的儿子。”她说,“你的要求可以直接向我提。我知道你的视力和腿脚都不便,你不适合长途旅行。”
“这无关乎我适不适合长途旅行。我清楚我目前的身体状况和我接下来需要什么。”弗里德里希说道,“答应我吧,对您来说百利无害。我有我的办法,您有您的目的,我们各取所需。”
“你要我做什么?”她嘴角一牵。
弗里德里希的语气转瞬温和。
“我要一台相机,美国人手里最新的款式。要是现在写信邮购,圣诞节前应该正好可以拿到。海关不太好过,有劳您找人办妥这件事。”
·
约纳斯下楼去文法课教室时,教室里没人,他站在窗边好好吹了一阵风,才终于跟匆匆进门的弗兰克·卡尔碰上。
约纳斯在凯泽顿的这两年,弗兰克·卡尔怎么看都看他不爽。这种不爽一开始仅仅来自于自恃知名大学毕业生对名不见经传之人的轻视,后来是因为不论他用什么样的恶意眼光看待对方对方都无动于衷的气愤。且如埃莉诺所说,约纳斯对外一直称自己是教宗教神学的,这让弗兰克·卡尔更加无法理解他在这个庄园存在的必要性。
“弗里德里希要过一会儿再来上课,卡尔先生。”约纳斯意识到人前不穿外套领口解开的衣装不太礼貌,急急忙忙地套着外套的袖子,一边说。
弗兰克皱眉,严厉质问:“你们平时下午茶的时间究竟在做什么?”
“一点……咳,健身运动。”约纳斯照埃莉诺教的说,“他长年坐在轮椅上,我要对他的双腿进行按摩防止肌肉萎缩。”
弗兰克狐疑地从他身边走过,绕了他一圈:“别让我发现你对我的学生做出什么不良行为,待我找到机会,我一定会告诉给庄园的——”
“先生们,打扰了。”
门口的女人轻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的宣言。弗兰克转过身就看见了她,他立刻目露欣喜:“贵安,奥古斯塔女士。”
他几步上前,殷切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奥古斯塔却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约纳斯:“埃克尔先生,我要和你聊几句,你有时间吗?”
这种客气的口吻让约纳斯都诧异了,弗兰克的笑容无疑变得僵硬。
“我……当然有时间。”约纳斯向她微微鞠一躬。但他不太适应做吻手礼,哪怕这是普通人社会里最基本的礼节之一。
奥古斯塔转身出门,约纳斯跟在她后面,感到背上甚至都被人盯出寒意来。
“请问,您想和我聊什么?”他跨大几步与她并排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