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这样一幕,凰栖梧心里的火很没骨气地熄了七分,但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直接跳下马车,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谢庭兰身边,拉着谢庭兰的手就往府里走。
谢庭兰站在原地怔愣地看着凰栖梧阴沉的脸色,被拉的趔趄一下后才回过神,缓了两步跟上凰栖梧的步伐,在凰栖梧身后满脸不知所措。
握着谢庭兰凉如冰块的手,凰栖梧眉头皱得更深了。
察觉谢庭兰趔趄了一下,她干脆停下脚步,转身弯腰直接打横抱把谢庭兰抱进怀里,然后大步跨进了皇女府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谢庭兰被凰栖梧这个举动弄得又是一怔,但他这次很快回过神来,靠在凰栖梧怀里,汲取着女子身上温暖干燥裹挟着沉木的气息。
他克制不住又想起成亲那日的事情。
燕赤朝在婚嫁习俗上有跨门槛这一道传统。
男子出嫁时跨出自家大门的门槛,进门时再跨过妻主家大门的门槛,意味着离开原本的家族,成为这个新家中的一份子,从此与这个家族的门楣兴衰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女人们把这个习俗看作对男人的恩赐,普通人家只有结发正夫才有这个跨门槛的资格,但对于身份尊贵地位尊崇的皇女来说,正君和两位侧君都能享有这个资格。
而且正君还有一个特权,可以由皇女亲自抱着或背着进门,意味着对这位正君的宠爱。
一般情况下,就算私下里并不宠爱自己的正君,皇女们为了不落人话柄,装也会装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抱着或背着自己的正君进门。
谢庭兰当然是自己跨进这个门的。
那时他盖着厚重的盖头,手上牵着红绸,红绸另一端由凰栖梧牵着。
皇女府是皇家,自然门槛甚高,凰栖梧率先跨过了门槛,然后站在门内,转过身静静地站着看,丝毫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
之后的路凰栖梧也走的又快又急,似乎很不耐烦在这种事情上浪费时间,谢庭兰则竭力维持着自己的端庄,在周围不绝于耳的贺喜声中走进了热闹喧嚣的前厅。
“在想什么?”
见怀里的人迟迟没反应,只是盯着自己的侧脸出神,凰栖梧忍不住开口问。
谢庭兰这时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被凰栖梧一路抱着回了清雅苑,此刻已经快要到院子门口。
他在凰栖梧怀中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想什么。”
凰栖梧心中的火气终于消散得差不多了,语气温和起来:“今天等很久了吗?”
谢庭兰接着否认:“没有等很久,只等了一小会儿,殿下便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阵低低的叹息声。
“庭兰,今后别等了,现在天气冷。”
心知凰栖梧这是在关心自己,谢庭兰把头埋在凰栖梧肩头上,瓮声瓮气回答道:“好,庭兰记住了。”
但若能够得到殿下的关心,和殿下多说上几句话,即便再冷,也没有关系。
凰栖梧并没有进院子里,只在院子门口就将人放下。
谢庭兰站稳身形后把略微凌乱的鬓边发丝别了几缕到耳后,依旧维持着一副端庄稳重的样子,却不敢抬头看凰栖梧,只是唇角微微扬起,报以羞赧的一笑。
凰栖梧被这个笑容晃了眼。
她心神骤乱,食指弯曲着伸过去,轻轻挑起谢庭兰的下颌。
谢庭兰配合地抬起头来,神情有些迷茫,迎面而来的却是凰栖梧放大的矜贵面容。
一双唇覆上另一双唇,留下一个冰凉而温柔的吻。
眼看着碧月和轻云渐渐追上来,凰栖梧浅尝辄止,又闭眼吻了吻谢庭兰的眉心,嗓音沙哑缱绻,道:“晚安。”
一语罢,又有些不放心接着说道:“早点儿进屋休息吧,别着凉了,等会儿我让厨房送碗姜汤过来,记得喝了再睡。”
她说完抬手拢了拢肩头披风,然后和碧月挑着灯笼远去。
谢庭兰站在月亮门下,后知后觉羞得整张脸通红,垂在身侧的手指尖都抑制不住微微颤抖。
看着茫茫夜色,凰栖梧叹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谢庭兰还站在那里。
她又笑着转回头。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心里是有些温柔的,现在这点温柔好像找到了可以托付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凰栖梧就出了府。
她挨个去取了昨天订下的瓷器,又去附近的酒铺买了二十斤酒,下午才坐着马车和碧月赶往山上的別庄。
两人抵达別庄后,匆匆啃了几个硬邦邦的干粮就开始忙活起来。
碧月弯腰倚着手里的铲子,下巴抵在交叠的双手上,歪着头,看了看面前的坑灶,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那裙摆沾满黄泥的主子,满眼迷茫。
凰栖梧把手里的铲子随便一扔,拍了拍手就开始研究起地上的几个瓷器。
她把圆酒桶搬过来放到土灶上,看了看其他的的部件,见没有问题,起身打算去找些枯枝作柴烧,随口吩咐还站在一边神游的碧月去找几块砖头来。
碧月应是,左看右看没看见碎砖,于是走到院墙边,直接在院墙最上面扒下来一块砖,举着砖转身问凰栖梧:“殿下,这个可以吗?”
凰栖梧彼时正弯腰捡柴,错过了这精彩的一幕,闻言抬头看过去,点点头道:“可以。”
碧月接着问道:“殿下,需要几块?”
凰栖梧沉吟了一下:“六块就够。”
听完凰栖梧的话,碧月认真点了点头。
凰栖梧本来还想着碧月上哪里去找的砖,话音刚落就看见面前的小姑娘转过身,伸出手“咔嚓”一下就从院墙上掰下一块青砖来。
她整个人瞬间石化,手里的柴落了一地。
无他,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赤手拆墙什么的,对于现在恢复了记忆认知经常回到前世地球村的凰栖梧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不亚于林黛玉倒拔鲁智深。
碧月并未注意到自家主子站在不远处由呆滞转为震惊再转为复杂的目光,专心致志一块接一块拆着院墙,掰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