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姜花离去后,宋九月正准备转身回去,余光看见远处有几个孩子在疯狂招手,嘴里还喊着什么。突然意识到这应该是其他几个孩子了,宋九月急急转过身去,也冲着他们疯狂招手,几个孩子急急朝宋九月跑来。
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脑门上留的头发,就像扣了个茶壶盖,后脑勺还留了一条小小的辫子的小男孩,还留着鼻涕,边跑边擦,嘴里喊着“阿娘阿娘”。这个多半是小儿子陈明文。
后面紧跟着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男孩边走边喊“阿文,你慢点,别摔咯。”男孩眼里带着泪,嘴上带着笑,嘴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这个应该就是陈明惠了。
走在最后的是陈明简,怀里还抱着一个小豆丁,小女孩扎着小辫,随着陈明简的走动辫子一翘一翘,虽然身上都是补丁,但不失可爱,这就是小女儿陈巧了。
宋九月慌忙走上前接孩子,陈明文是最先跑到宋九月跟前的,小孩并没有急着拥抱宋九月,站定后,先是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脸颊,确定不是做梦后才一把将宋九月抱住。哇的一声哭出来“阿娘,你去哪了,我找你找了好久。大柱说你跟阿爹一起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宋九月半蹲着抱着陈明文,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阿娘这不是回来了吗,阿文乖,不哭不哭。”
陈明惠站在一旁,抿着嘴,眼巴巴的望着。他也想被阿娘抱,可是他已经长大了。
宋九月朝陈明惠张开双手,陈明惠这才向前抱住宋九月,哭着喊阿娘。
这时陈明简抱着陈巧也走到了,也一把抱住宋九月,娘俩几个一起抱头痛哭。
缓过来后,几个孩子开始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好不热闹。宋九月耳边就只听到“阿娘阿娘”的声音,脑袋嗡嗡的。
宋九月用手示意他们别说话,等孩子们停下来以后,这才开口说道:“孩子们,阿娘没事,只是出了一点事回来晚了,阿娘错了,保证以后不会了。”然后含笑看着几个孩子,又补了一句“阿娘也想你们了”。
听完宋九月的话,几个孩子抱着宋九月又是一顿哭,阿娘不在,他们好害怕。
宋九月一把抱起小女儿,朝男孩们说道:“走,回家吃饭。”
陈明简摇摇头,伸手就要抱陈巧,“阿娘,你身子骨不太好,妹妹还是我来抱吧。别又加重了。”
宋九月拗不过,只好放弃,将孩子给陈明简。
几个孩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宋九月,生怕他们阿娘又不见了。
就算到家了,也紧跟着宋九月,整个闹哄哄的。
在一阵喧闹声中,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一大桌子人围坐一圈,村子里别的人家还会分席,男人的一桌,女人一桌,男人都是干体力活的,吃食都是先紧着男人吃。但因陈老汉家人口简单,也就不讲究这些了。
宋九月坐到饭桌前,看着这饭菜,有些诧异又有种意料之内的感觉。就几个棒子饼,一盘焯水野菜,别说连个肉末都没有,那菜一看都没有什么油水。饭碗里大部分都是水,跟隔壁村李家吃的都差不多,嗯,比她家还差,最起码同样的饭菜她们婆媳两个人吃,而宋九月是七个人吃。
虽说都是孩子,但怎么说也算是七张口等着吃饭呢,宋九月一顿亚历山大,瞬间有点想逃离。但逃离是不可能逃离的,她不想几个孩子像她小时候一样,爹不疼娘不爱的。再说了,能逃去哪呢。
陈老汉淡然扫了一眼宋九月,便低头吃饭了。
因在饭前已经大致都聊过了,吃饭的时候顿时安静下来,都在默默吃饭。
陈老汉草草吃过以后,拿上自己的老伙计就往院子里走去,临走前看了一眼自个媳妇,陈老太微微点头。宋九月看在眼里,知道一会可能有事要说了。
陈老太看宋九月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阿月啊,你去院子跟你阿爹聊聊,他有事说,这碗留着我洗好了。”
宋九月嗯了一声,扭过头就对陈明简陈明惠兄弟俩说道:“阿简,你一会烧个水,阿娘给你弟弟他们擦擦身子。阿惠看好弟弟妹妹,别让他们太闹了,阿娘跟阿爷有事要谈。”
宋九月走到院子,看陈老汉枯坐在树墩前,低着头抽旱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老汉没有抬头,只说了一句“来了啊,坐着说。”
宋九月把凳子摆正,坐下后边给陈老汉倒了杯水边说道:“阿爹,你找我有啥事啊?”
陈老汉抬头看向宋九月,说道:“也没啥事情,就是找你聊聊。”停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继续说道:“阿青就埋在河边那块地,你找个时间去看看他吧。”
宋九月嗯了一声。
一时无话,沉默是今晚的再别康桥。
陈老汉缓了缓,又开口说道:“阿青这个事,东家那边赔了点钱,再加上平常也攒了一些。具体数额,到时候问一下你阿娘,她知道的清楚一些,短时间内我们家吃喝不是问题,你压力不要那么大。”
宋九月想了想,还是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应该是刚刚吃饭的时候她看着饭菜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被陈老汉看到了。
陈老汉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还有一个事就是,我打算把后山那几块地借给三喜家。主要考虑是咱们家老的老,小的小,这些地种不过来了,还得交税。现在还好,要是阿简去服兵役了,更没帮手了。所以我想着把地借给他种几年,等到明简服完兵役回来,再把地要回来。主要么,这段时间三喜帮了不少忙。”
说着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闭着眼睛说道:“本来今天就打算写文书把这个事定下来的,然后你突然回来了,还晕倒在家门口。一时将这个事打断了,现在你也清醒了,所以阿爹想跟你商量一下,打算怎么办。三喜这个孩子这段时间忙里忙外的,我和你阿娘都看在眼里,毕竟是我亲侄子,你不用怕他到时候不还。”
宋九月思索一番,想起原主的记忆里,家里顶梁柱出事了,好像是可以在当年减免税额的,犹豫道:“阿爹,我记得好像是可以减免税额的吧?明简也大了,也能帮点忙。我不是不信三喜哥,我是怕万一,到时候他不认,该怎么办?人心难测啊。除了咱家人,其他人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