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规矩是这样:皇帝可以召后妃上他的昭仁殿侍寝,也可以歇在后妃的宫里。但是不管怎样,皇帝临幸了谁,身边的总管太监都要告知皇后一声儿。
所以邢皇后第一时间就能知道皇帝召幸了谁。其他妃子可能有的消息不灵通,但第二天请安时,大家聚在一起,也基本就能传开了。
何瑟进宫两日便被召幸,其实按理说,也没什么好新奇的。但宫里太久没进过新人,因此邢皇后此言一出,何才人便成了众人的焦点。
众妃里资历深的,地位稳固的,或是早就放弃争宠心思的,倒还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八卦一下就罢了;可如米美人,贾采女这种,心里就有些酸意了。
但受到震动最大的,还是令狐芩和庄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复杂的心情。
庄蕖只见过皇帝一面,说对他一往情深是不可能。可她毕竟是青春女子,又嫁给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她的心里,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儿得意和期待。
然而,她刚刚入宫,还来不及生出多少旖旎的情思,何瑟侍寝的消息却一下子让她清醒了过来。皇帝是她的夫君不假,可她却不是皇帝唯一的女人。一同进宫的何瑟,从选秀时就得永熙帝偏爱,她连何瑟都比不了,何况宫里其他老人?
“多谢娘娘过问,妾没什么大碍。”何瑟红着脸回答皇后。一下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她局促不安地低下头,两手交握搭在腿上,如坐针毡。
“这可要恭喜何才人了,你一进宫就是才人,又是住得离圣上这么近,又是最先侍寝的,可见圣上是对你上心了。”还是燕昭媛先开口,带了些调笑的语气道。她对这些后来的人倒是没什么嫉妒心,反正她们要赶上她的位置,且有的磨呢。
何瑟脸上发烫,愈发不好意思。然想起昨天见到皇帝的情形,她的心里涌上一丝甜蜜。她做梦也没想到,九五至尊的皇帝,会对自己那样温和,还称赞自己美貌动人。这么想着,她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情意。
何瑟斜对面的贾青萝一直半低着头安静地待着,见燕昭媛打趣,她也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
然而见到何才人脸上的表情,她复又移开目光,低头看向手中的帕子。那专注的样子,仿佛那是什么珍玩一般。
今日除了新进宫的三人,也没有什么别的新鲜事了,所以众人闲聊一阵,邢皇后就宣布散场了。庄蕖立起身,想要和令狐芩一起回去,香雪也跟在后面。
谁知令狐芩起身时,被离得不远的燕昭媛拉住说话:“贵妃娘娘冤枉我不理新人,令狐宝林,我们回去有一段同路,你跟我和米妹妹一起走罢?也好说说话。”
令狐芩也没法拒绝,便跟着燕昭媛和米美人一道走了。庄蕖见状,也只能自己回延春苑了,就带着香雪出了殿门。
柴玉在外面等着,还是没能找到和茉莉说话的机会。不过看到彼此状态还好,茉莉也知道了自己的去处,这一趟总算有所收获。见庄宝林和香雪出来,她连忙跟上。
众妃在华宁宫门外三三两两的分开,朝不同方向离去。庄蕖左右看看,想着贾采女和自己同住宫里最北边,倒是同路,或许能一起作个伴儿。结果贾采女没找到,倒是另一位后妃主动过来搭话:“庄宝林一个人回宫么?我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可好?”
庄蕖看向来人,认得是牛婕妤。“承蒙婕妤相邀,妾敢不从命。”她笑道。
牛婕妤看上去是个很和气的人,见庄蕖这么说,她不禁笑了:“我不比你们,你莫和我说这文绉绉的。”
庄蕖一面和牛婕妤寒暄,一面在脑中回忆她的相关信息。她记得牛婕妤不是士宦之女出身,而是服侍永熙帝的宫女,永熙帝十三岁时就在他身边伺候了。永熙帝很尊重自己这位侍女,虽然他当太子时,牛氏只是一个没名分的宫女,可他一登基,牛氏就直接被封了婕妤之位。
不过,为什么牛婕妤会主动来和自己交好呢?婕妤和宝林的级别差得可不少,她在宫中地位不低,为何对她如此平易近人?
“你莫怕,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牛婕妤似乎看出了庄蕖心中的不安,温言道,“我进宫之前,家里有个妹妹,相貌和你有五六分相似。我今日一见到你,就又想起她来了,觉得分外亲切。”
原来是这样,倒也说得通。庄蕖暗想。“妾见婕妤,也甚感亲切呢。若婕妤不嫌妾位分低微,妾便呼婕妤姐姐可好?”
宫妃虽号称“姐妹”,但地位太过悬殊的或是不熟的,还是以封号相呼。能叫姐姐妹妹的,至少关系还行,因为这样毕竟显得亲密些。
“那当然好了。对了,你多大了,最多十八罢?你比我妹妹年纪还小好几岁呢,又生得这样单薄,叫我见了怪可疼的。”
“回姐姐,妾是六月份的生辰,马上就十八了。”庄蕖回答。不知道为什么,牛婕妤的身上有一种叫人愿意亲近的气质,令她好感顿生。
头一次见面,她们也聊不了太深的话题。牛婕妤住在晖章殿,离延春苑不算近。她们一起走了一阵,就要分道而行了。
庄蕖向牛婕妤行礼道别。“我宫里还有事,不好请妹妹进来。改日得了闲,再邀你来做客罢。”牛婕妤笑道。
庄蕖含笑答应,二人分开。宫里的路,庄宝林和柴玉都还不熟,就由香雪引着,三人往延春苑走去。
回到延春苑时,整个上午已经快过了近一半了。柴玉心道,虽然宫里娱乐不多,但这么串个门就得一趟半天的,也确实挺能消磨时间。
如今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回来这一路走,使得庄蕖脸颊微红,冒出了细密的汗珠。香雪见状,一进院就先唤柴玉:“阿柴你去换盆脸水来。”
柴玉打了水回来,香雪服侍庄宝林洗了脸。一番梳洗,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又喝了杯温茶,方才稍感疲累的庄蕖总算舒服一些。她叹道:“看如今这时节,这些衣服也快穿不上了。”
“宝林不用担心,按例,这几天宫里就会做好夏装给各宫送过来。便是婢子们,也快换上新衣裳了。”香雪回答。
柴玉有听了也很高兴。宫里目前只发给她们一人两身春秋的衣裳和两身内衣,之前席管事说的吉服和素服也还没给。能有新衣裳穿,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