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之间重叠起来互相作用的地方叫“铆点”,从外观上看更像一处神殿的内部。
“等一下,我们不需要什么仪式吗?”百雉皱起眉头。
“很多人需要一些简单的仪式才能进入,但是我不需要——所以你也不需要。”珠黎拉着她走到那方不寻常的月光中。只见下一秒,她们所处的走廊尽头就开始像拆开折纸一样朝着四面八方延展。
这里确实是一个天井,来自两个空间的光线折射从上方投射下来,落在脚边石化的花丛里,呈现在眼前的,是清冷的石筑神殿。头顶的天花板至少有十几层层楼高,为的是容纳前方没有面容的圣母像。每一个人在神像面前都如此渺小,他们所能触及的,唯有长袍下露出的树根般虬结的足。
此时,来自曳影的黑衣人正谨慎地站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手持着各种品级的祸具。他们已无暇顾及那几个已经倒下的同袍,他们的中心是一具庞大的身体,那具身体趴在地上,仿若濒死,像人又像蜥蜴,大约五六层楼的高度,肉色的皮肤上正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长出细密的鳞片。
“朝圣者?”百雉不可思议地眯起眼睛。
珠黎点点头,而后小声说:“你就不要上了,帮我打下下手。”
百雉微微颔首。
接着,珠黎的影子里爬出了一只蜘蛛型的怪物。无需多言,那只怪物开始沿着就近的柱子往神殿的上方爬行。
“嘶——”珠黎深呼吸,“花堪须折。”
细密的鳞片猛然炸起,剑雨般朝四面八方噼里啪啦地射出去,黑衣人忙不迭各自防御。飞射出去的鳞片迅速扎根于任何坚固的表面,迅速地成长成邪恶的植物,植物血管般的根茎如同触手般挣开它扎根的地方,开出彼岸花般艳丽的花瓣,延长、盘绕、分叉、汇合,连接成复杂的网络,将清冷的神殿染成红色。
有一个瞬间,那些黑衣人中间的一些被鳞片击中,红色的根茎自身体中炸出绽放,反向包裹住身体,为其提供养分——然而当那些人惊恐地回过神来,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的同袍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寻常的地方,又仿佛那些只是错觉。
“她既然已经到了,那接下来你们应该就不会再出现伤亡。”无线耳麦里传来夕泉冷静到无情地声音,“现在你们只需要专注于——困住它。”
红色的根茎在地面、墙壁、柱子和天花板上蔓延,其中的一些被银茶编织出的网截断,如同纷飞的红色花瓣在神殿中飘舞。
银茶依旧在上方飞快地结网,丝是细软而韧劲十足的黑发。
花堪须折的十字剑落在珠黎的身前不远处,宛若一块墓碑。
朝圣者支起身子,扬起颀长的脖颈,脖颈末端的膨起应该是它的头部,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条长长的裂痕。那条长长的裂痕骤然张开,露出了锯齿般的獠牙,它咆哮着起身,用前肢硕大的五指挥向珠黎。
珠黎迎着它向前助跑了几步,以十字剑为跳板轻盈地跳向半空,稳稳地落在银茶拉扯的丝线上。
百雉向后闪避,反正对方的主要目标也不是她。
十字剑消失,重新出现在上空,距离珠黎有点远的距离。
黑衣人已经收起祸具,开始集体咏唱施法,像一支在黑暗中吟唱的歌谣。
朝圣者愤怒地直立起来,露出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它压在身下的、未完成的花纹——那些可以让黑衣人甚至不惜以牺牲为代价铭刻在石砖上的符号。
就在它露出大面积的符号组合时,十字剑落下,插在符号之间的空缺处,裂纹开始不规则地延伸,在空白的位置扩散出新的纹路与相邻的符号连接。
与此同时,那些生长攀附于神殿之上的红色植物也开始疯狂地活动起来,然而它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好像差了一点点,以至于无法有效地伤害任何人。
头部的裂缝仰天向着珠黎大开,锯齿般的一排排牙齿中间是深渊般的黑洞,在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人的头颅。
“你不能……”
属于人类的理智的声音立即被怪物发出的咆哮声湮没了,红色的藤蔓植物是处刑者坚硬的枪,落雨般噼里啪啦地朝着珠黎穿刺过来。有一部分被银茶的丝削去大片,大部分开始撕扯支撑着珠黎的丝,试图让她掉下来。
咏唱激活石砖上的花纹,朝圣者庞大的身躯像糖果一样粘在地上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珠黎从丝线上落下,怪物嘶吼着想要捏碎她,她的身体周围炸出两个行星环令她悬停在半空,怪物错估了她掉落的距离,那双五指的巨爪扑了空。
这是珠黎第一次毫无保留地使用她的能力。
朝圣者的嘴的轮廓已经不再平滑,它的身体在融化,像要握住最后一点执念一般将手伸向发光的行星环。
蓦地,它变得激动,扯动了它粘在地面上的身体。
珠黎感觉自己正在从一个小窗户里看朝圣者所信仰的神——那个跟她一样奇怪的东西正试图从那个小窗户里伸出让人无法理解为肢体的腕足,而那个窗口,正是怪物深渊之口中人类头颅的祈祷。
珠黎的心中浮现出一丝怪异的雀跃,因为接下来发生的恐怕是在场所有人都从未看到过的现象。
她抬起手中的长枪,眼睛变得无比明亮,朝着怪物口中人类头颅的位置扣动了扳机。
子弹爆炸迸发出华丽的光圈,沿着弹道方向确实有什么内容物喷了出来,但那不是什么被破坏的细胞组织,溅射到圣母的神像上的是铭刻其上的复杂花纹——那是源自遥远的神智学的启蒙与扭曲,被打上了亵渎的记号,在圣洁的雕像上镌刻了它的名字。
神像从此有了一张脸,承载着那些扭曲的符号。
朝圣者庞大的身躯向弹孔坍缩,直至消失。那些血红色的植物也在凋零,萎缩成红褐色纷纷扬扬地往下掉。
“结束了?”百雉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太对。
“他跑了。”珠黎落地,踉跄了一下,用长枪支撑着身体。
黑衣人们庄严肃穆地站在原地,宛若一尊尊雕像。
“真漂亮啊……这样一来冬寻的命算彻底保住了。”不知是哪个黑衣人开腔,发出的完全是夕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