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好像只有一瞬,亦岁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甚至,她失去了对自我的感知。她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害怕,连自己的存在都变得稀薄,介于有与无之间,而她竟觉得无所谓,似乎就这样下去也挺不错。
她像是躺在一朵云上,正飘往不知名的远方。
然而下一瞬,失重感猛然袭来,她像是睡梦中突然腿一蹬被惊醒般,唰地一下就从那种悠悠然的状态中抽身而出。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五感似乎也没归位,还处在一个懵懂的状态。她想着,我刚刚还在云上……之前呢……我在干什么……对,她跳入了时空乱流里!然后她就来到了……
此刻,亦岁能看到,也能听到,甚至还能闻到了——蓝的不可思议的天、清脆悦耳的鸟叫声,青草和山花的香气……
她坐了起来,能以更好的视角看到周边的环境了,然后她的眼睛慢慢地睁大了。她正处在一片森林里,但这森林……太不像真的了!树长成什么形状的都有,还是五颜六色的!花也是她从没见过的形状,还有一些小动物,比如头上长了角的鸟儿和三只尾巴的白色松鼠……这些完全在她的认知范围外,像是童话或动画中才会有的森林。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往自己身上看,手脚都在,数量也都对,她略微放下心来。但仔细一看,她又觉得不对了,她的手指怎么变纤长了,她的腿原来就有这么直吗?她急忙起身,在树林里奔跑起来,没多久就跑到了一条溪边,她急忙往水里看去,然后——
“我去,我好美!”
她变成了美颜相机里的自己!
亦岁一屁股跌坐在溪流边的草地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天马行空地想,莫非这个时空乱流本质是美颜相机成了精,给她一顿回炉重造然后丢进了一个童话世界里?
“你想多了。”
“谁?”亦岁猛地回头,没看到任何人,好半天她才发现跟她说话的是一只蹲在树梢上长着贝壳形状尾巴的鸟儿。
“你会说人话?还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那只鸟儿矜持地点一点头,然后舒展了一条腿,斜斜地往树干上一靠:“你们的语言系统好简单,我用了不到五分钟就破译并学会了,五分钟,当然是你们的时间计量单位。”
“你不是鸟吗?”亦岁凌乱了,鸟中程序员?
那鸟白了她一眼:“我才不是鸟儿,也不是那种三十多岁就秃头的物种,我叫华戈,是妙香天的土著。你来自娑婆,啊,那里刚被入侵,你也算好运,竟被带来了这儿。”
妙香天?这什么地方?
那叫“华戈”的鸟儿听到了她的心声,答:“现在说与你听你也不明白,简单说,这里是比你原本世界更高的地方,恭喜你,你升维啦!”
“所以……这里是类似仙界、神界的地方?”
“以你们娑婆界人类粗浅的理解,可以这么说,当然了,与我们同维的世界还有很多,比我们更高维的一定也有。”
亦岁震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抱着死就死的决心,那么纵身一跳,居然就飞升了?这,这真是……她二十六年单身应得的!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接受了现实。
她看看自己,问:“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华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没有活人的身体能抵挡住时空乱流的侵蚀,但因为你的灵魂被带来了这儿,在你到达的同时,按照妙香天的规则,你的肉身被重塑了。”
“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去了?”
“自然。”
“留在娑婆的我的朋友们……”
“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对于你来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亦岁看着华戈,眼神颇有些惊奇:“你好会用。”
华戈优雅地点了点头,表情十分傲娇。
这时,周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从树后、草丛里钻出了好多小动物,有些美艳动人,有些可爱得不行,它们向亦岁靠拢过来,有些好奇地盯着她看,有些在向她微笑,还有些用人话向她说着“欢迎”之类的。
亦岁突然有种既视感,她好像曾经在梦中看到过它们!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么。
一时间,她百感交集,泪盈于框。有一条叫做命运的线,牵引着她,领着她走到了目的地。
这会是她的终点吗?谁知道呢?还重要吗?似乎也不重要了。
她破涕为笑,摸了摸蹲在她脚下的一只像长毛猫的小动物的脑袋。
然后她站起身,说:“走吧,带我去看看你们,不,我们的世界吧。”
“没问题,”说话的还是华戈,“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去见一个人。”
“谁?”
“跟你一起来的,叫‘卫转年’的人,刚收到消息,他醒来了。”
原来还有惊喜在等着她,亦岁笑了,随小动物们往森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