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透着干练朴素,只是略显瘦削单薄了些。疏桐此时转过身来,流响不敢造次,赶紧收回眼神,疏桐走过来看到竹筛里还有糖浆果,她问马流响道:
“公子吃不惯这个吗?”
“吃得惯,在下吃着呢!”流响急忙回答。
“吃得惯便吃多几个,它或许能帮公子多增强一些体力。”
“小兄弟,你也多吃几个。”流响伸出手抓起了几个递给疏桐。
疏桐摆摆手,说道:
“我这是专门为公子采摘的,公子多吃些,若喜欢我再去摘。”
流响微微一笑说:
“够了,小兄弟,你如此跑来跑去的,在下一个人感到孤单,倒不如在此处多陪在下片刻。”
疏桐听了脸一烫,也知道马流响没看破自己的身份,便站着不言语。
流响说完,随手抓起几个果子放进怀里,然后拿起银票奉给疏桐说: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小兄弟收下这银票。”
疏桐扫了银票一眼,一手捂着发烫的脸颊说道:
“公子认为我冒死救公子,原是图公子银钱来的?”
流响听了直发愣,在这穷乡僻壤之地,还有如此高洁之人,倒是自己俗了,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思忖片刻,流响伸手从右脚长靴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再次奉上,对疏桐说:
“小兄弟高风亮节,令人感佩。在下今日逃难,只有一剑一匕首随身,除此别无长物,请小兄弟收下匕首留个纪念,可好?”
再推却便是矫情了,疏桐伸过双手接下匕首,就着光线端详起来。这把匕首约摸一尺多长,外观精巧,做工精细,刀鞘是钨铁铸成的,上面缠着两条戏珠的铂金龙,这可是民间少有的精品。疏桐断定这个马流响应该不是一般之人,定是非富即贵者。虽是在阿公皇宫里长大,但延聘的是中原先生,那些诗经早存在疏桐的腹中了,且在医馆里跟着师父的这几年走南闯北,更是长了一番学问的。
疏桐心中喜欢,对马流响说:
“药效是否起作用,须得再静观片刻,你且好生躺着。”
疏桐说完扶马流响躺下,然后转身走过去背对着马流响坐在石凳上,继续把玩着那把匕首。流响则呆呆地看着疏桐的后背,他此刻已然忘记了这把匕首的用途了,他只知道小兄弟如此喜欢这把匕首,说明这是个见过世面的识货之人。但流响总隐隐觉着这小兄弟的身板单薄有如女子,他极想跟小兄弟说说话,问问他的家境,竟不知如何开口。
疏桐虽双手把玩着匕首,却兀自呆呆地想着心事……约摸过了半炷香的工夫,疏桐方转身对马流响说:
“公子再运动一下左手我看看。”
流响听话照做了,他抬起手来,感觉气血畅通多了,那股麻麻的感觉竟没有了,他惊喜地问疏桐:
“小兄弟果真厉害,用的是何药草呀!”
流响说着不知觉又上下摆动几下,伤口被牵扯到了,他龇牙咧嘴地忙将手放平。那表情,加之那脸上模糊的血,着实够吓人的。
疏桐看了,皱起眉,别过脸,嗔怪地说:
“叫你运动下手臂,又不是叫你比武,如此做派极易二次受伤,留下病根的。”
流响这最后的几下摆动化解了疏桐的尴尬,不然她都不知如何回复他,难不成能说这是我今天刚发现的解毒药,是拿你来做实验的?
连责怪的话都如此动听,流响陶醉了,他讪讪地笑着说:
“小兄弟教训得是,在下莽撞了。”
少时,疏桐站起身过去将马流响扶起来坐好,拿起竹筛子过去放回背篓里,连同匕首也放进去。然后背上背篓,拿起石桌上的斗笠戴上,边系带子边对马流响说:
“嗯,伤无大碍了,你可以下山了,但是下了山便要去找客栈歇下了,记住了,不可用力让伤口再次受伤了。”
须臾之间便要分别了,流响颇为失落,又不得不走。他伸腿着地,扶着洞壁站起来,对疏桐微微躬身,不舍地说:
“在下此刻无法向小兄弟行救命之大礼,容日后相报。”
“别……折煞我了,”疏桐说着摆摆手,脸又一阵发烫,这人哪来如此多礼节,她感觉今天自己的这张脸被马流响的礼数烧得左热右烫的,都快烧焦了。疏桐又从石板上拿起佩剑递给马流响说,“我带你走一段,指给你一条近路下山。”
流响接过佩剑别在腰间,一只手到底是不利索,疏桐干脆俯身帮流响别好。流响感动地说:
“一再劳烦小兄弟,不胜感激,今日别过,望日后能得有缘再见。在下马流响,不知小兄弟能否告知在下姓名?”
疏桐听马流响自报姓名,心想报了姓名又如何?你一个中原人还能跟我有何缘分?你的名字,说不定转眼间便在我脑海中烟消云散了,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又能如何?前路漫漫,我都不知我的前途何在,因此疏桐淡淡地说:
“今日之事,实属巧遇,况且此一别,天涯海角终无再见之缘,请马公子不必挂怀。”
流响听了心中满怀失落,虽是意料中的结果,但心口愣是被大石堵住般无法言说。走出山洞,眼前豁然开朗,两个人都有重见天日之感。疏桐戴着大斗笠,流响吸取教训,再不敢贸然直视疏桐,因此依然看不真切疏桐的脸。疏桐走在前头带着马流响绕了几道弯,在一条羊肠小道旁站定,她扫了马流响一眼,不扫马流响一眼还好,扫了这一眼,疏桐此刻颇为责怪自己的粗心。适才去摘糖浆果时便该顺带找点水来给马流响擦把脸的,他这副冤死鬼的模样怪吓人的,等下去投宿不知会不会遭人拒绝。但此时也别无他法了,疏桐自责地说:
“好了,马公子便顺着这条山路下山,下了山再往前走不多远且有一家客栈,可以去投宿并梳洗一番。”
流响又怎知自己此时竟变成了冤死鬼,他只是极想紧紧握住这个小兄弟的手,但他知道小兄弟怕羞,因此只依依不舍地说:
“小兄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