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一通训话下,这群本是来给她添堵的朝臣终于收敛了些,好歹各司其职,乖乖做起了分内之事。
虽然也多是让她操心的麻烦事。
继颜述后,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周和雍特意留到最后,就是为了向她禀报江南支出和南部秋税的事。
江南那边说什么为了剿匪损失巨大,要她拨款过去,就不说她怀疑这所谓匪祸是真是假了,那可是莫家和薛家的地盘,这两家都是对她的皇位图谋不轨的,她才舍不得把钱拿去“养”着他们。
“北边在打仗,南边又欠收,江南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最是富硕,只怕比朕的国库还要富裕,怎么好意思问朕要钱!”
她按着酸胀的额角,压着不断往上涌昏沉倦意,不耐烦道:“江南那么多富商富绅,让江南州府问他们要钱去。”
周和雍是个谁都不想得罪的人,委婉劝她,“这,陛下,臣觉得还是得和赵大人、莫大人商量后再做决定。”
萧怀瑾吞下不知第几杯杯浓茶,胡乱点了两下头,反正她相信赵长文肯定也不愿意他辛苦套出来的皇家私库拿去给莫家用。
他又说起南部的税收:“关于南边的秋税,商税还好说,农税却迟迟收不上来。且别说税了,南部的梧州、韶州、惠州、梅州都上书请朝廷拨款赈灾。”
“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吗?”她记得南方今年夏秋的洪涝不算太恶劣,主要就是对农事影响比较大。
“也是和胡人的战事有关,南方各州前几个月都出了不少粮,虽说当地州府余下存粮还能周转,但府衙方必定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耗资必不会少。”
周和雍继续解释说:“农民养家的田地被淹了,今年就没有银钱进账,官府如果不帮扶着些,农民下一年的日子也难过。这些都是花钱的地方。”
民为国之本,萧怀瑾清楚这种事不能随意处之,故而免了南方受灾州府今明两年的税,姑且也答应拨几百万两白银供当地赈灾。
不过好在成堆加重她负担的麻烦事之后,总算有了一件喜事,让她在这沉重的几天以来,第一次有了一些轻快与喜悦感。
与胡人的战争结束了,大齐军大获全胜,羌胡最终还是难抵齐军攻势,自愿投降,接下来就是和谈了。
只要江源和李检能够安全回来,那对于她来说,就有了和赵家、莫家硬碰硬的底气,也就到了她能反攻的时候了。
然而第二日,这唯一叫她欣慰的火苗也被一盆冷雨浇了个透彻。
和羌胡将派使者入京洽谈求和这一军报一起被送进早朝的,是李检在与胡人最后一战时中了埋伏,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什么叫不知生死?”她觉得自己仿佛听了个笑话,虚假得不似真实。
她把自己的玉佩给了李检,嘱咐他万事以自保为先,让裴若青赶去西北,都是为了保他平安。她想过江源会遇害,也没想到出事的那个会是他李检。
若是被人所害还能查出凶手,为其报仇雪恨,为她铲除一道障碍。
可是中了敌人的埋伏?
“西北是什么地方?是草原,是大漠!又不是深山密林,什么埋伏能让人失了行踪?”萧怀瑾不相信,李检不可能凭空消失。
生死不明,找不到尸体,那就是还活着。
而且还有裴若青,她两个月前就去了西北,如果李检出了事她不会毫不知情。
然而,萧怀瑾再怎么不相信李检会死,心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泛起恐惧。
万一,万一他真的出了事,那不仅他手下原本的近五万京畿军会被别人趁机把控,更令她不安的是,她又要亲眼看着一个人死去,而且这个人,还是她亲手送上战场的。
压下心中藤蔓般滋生攀爬的忧虑,她面色僵硬地命令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检是战胜羌胡的大功臣,必须给朕找到他的下落。”
直到退朝,萧怀瑾尚有些分不清恍惚与真实。她不是没有考虑过李检会遭遇不测的可能性,但当她已经亲眼看着陆澄在自己面前,从活蹦乱跳,到痛苦挣扎,到奄奄一息,再到死不瞑目,她没有办法仅把他们看做是工具或棋子。
她无法无动于衷地漠视一个又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死去。
“陛下,您休息一会儿吧。”高渊见她愁眉不展,忍不住劝导。
他是离萧怀瑾最近的人之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这几日是怎样的忙碌疲乏。
沅芷也是一样,她瞧着萧怀瑾的脸色一日差过一日,实在舍不得她继续操劳,心疼道:“是啊,陛下,您这些天睡得太少了,要是熬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萧怀瑾知道她们关心自己,她其实已经一阵阵地感到头昏脑胀,可桌案上这堆积成山的奏旨,不到深夜,是看不完了。
“朕没事。”
强打精神对她们扯出一个干瘪的笑,她正打算回甘露殿继续批阅折子,然而一起身就觉得一股刺痛往头顶冲去,眼前一瞬模糊昏暗一片。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却猝然被一团黑暗裹住,失去所有视觉。
随后,她便直接没了意识,一头朝前载倒下去。
萧怀瑾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度睁眼时,只看见头顶的金红床帐上被柔暖的烛光投映着朦胧的影子,摇摇晃晃的。
室内很安静,还点着灯,应该已是深夜。
她稍微缓了缓依旧昏沉的头脑,托着酸涩无力的身子要坐起来,却发现被子一角被一股力量压住,她以为是守夜的沅芷或湘兰,正欲开口唤她们,一偏头竟发现这个一手支着头,撑靠在她床榻边沿上打盹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皇后莫璟之。
莫璟之睡得极浅,被子被萧怀瑾起身的力度一拽,就把他给惊醒了。
“陛下?”见她醒过来,他忙在她身后垫下软垫,让她坐得舒服些,“陛下觉得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萧怀瑾只对他出现在自己的长乐宫里感到不适应,“你怎么在这儿?”
成婚半年有余,莫璟之还是初次造访长乐宫,自己尚且满是局促,被她这么一问,不由更加尴尬。
但他还是端方有礼说:“臣与陛下是夫妻,为陛下侍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