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渊。”萧怀瑾眯起眼睛乜他。
“奴在。”
“皇帝的话你也不听。”
她的语气很淡,带着倦意,夹着沉沉的低叹,没有半点发怒的意思,更像是陈述某种事实,却让高渊呼吸一窒。
“……奴不敢。”
“那就退下。”
“……是。”
萧怀瑾用手支着额角,余光里高渊带着一屋子服侍的宫女太监无声地退出去,这人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多抬分毫,规矩得挑不出一点瑕疵。
难怪原主会讨厌他。
萧怀瑾卸了全身的力气,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皇宫内部格局,金银玉瓷随处可见,如此奢华的生活以后就属于她了,她却越想越觉得悲从中来。
她忽的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脸上传来的胀痛让她不得不相信此处并非梦境。
萧怀瑾只觉得老天在与她开玩笑,死了还要摊上这烂摊子,难道就因为她和原主同名同姓吗!
若是穿越到什么女尊时代也就罢了,偏偏这里就是传统的封建王朝,原主能以女子身份当上皇帝,是因为上一任皇帝是她母亲,且她没有兄弟姐妹,甚至连其他宗亲都死绝了!
她母亲是开国太宗皇帝,曾临危承下其父之志向,打下了一片江山,登基后追封生父也就是萧怀瑾的外祖父为高祖,立国号为齐。
可建国至今尚未满六年,她母亲去世后北方胡人蠢蠢欲动,国内百废待兴,世家大臣又各怀鬼胎,原主一个只做了五年皇太女,继位时才十五岁的小姑娘,本就难以服众,让她以一己之力扫清内忧外患更是天方夜谭。
原主从坐上帝位的那一天起就被架空,虽也曾有宏图远志,奈何被困死在这宫城之中,苦苦撑了大半年,最终还是绝望而去。
没有自由,没有亲朋,没有能信任的人,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对她的位子虎视眈眈,所谓的帝王权威如同一场笑话,但如果国家出了什么问题,她这个皇帝一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这是什么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萧怀瑾锤了一拳被子,愈发觉得自己前路渺茫。
可毕竟她现在也算重生了,总不能再死一次吧,虽说这处境确实让她感叹不想活了,但她还是怕死的,自杀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好在原主虽然处境艰难,但很聪明,在世家的打压下依旧奋力挣扎,对朝堂局势看得颇清,若非实在独木难支,兴许真能为一代明君。
可惜越清醒,越痛苦。
不过倒是方便了萧怀瑾。光是将原主的记忆仔细地整理一遍,帮她弄清现在自己的处境和将面对的局势,就够她忙的了。
她扒开枕头和褥子,循着陌生的记忆在床板上摸索,这里一方隐秘的暗格里,藏着的是原主的绝笔和她自成为皇太女那日起,对朝堂局势所做的记述与分析。
从青涩稚嫩到鞭辟入里,从满腹希望到心灰意冷。这一块小小的暗格中存放着近十本册子,写尽了这五年间原主那些被忽视的、被驳斥的、被扼杀的所有政治抱负,空有理想却求路无门。
在世家为她挑选后妃之时,她就知道,他们开始谋算起她的孩子,而她的孩子未来大约也会陷入与她一样的境地,她忍无可忍却又无可奈何,决然选择以死亡作为反抗。
册子底下,压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正是原主的绝笔信。
起笔处有一块晕开的墨团,萧怀瑾仿佛看见原主独自执笔,却久久落不下一个字,她静默地看着墨汁滴落纸面,良久,才忽的发狠般握紧笔,在信纸中央用苍劲而决绝的笔触写下了七个字:
萧怀瑾,不堪为君。
字字泣血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