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簌簌。温润细密的雨线轻打着墙边绿竹,洗出一株株水灵碧色。
因着时候还早,清凉殿内尚未点灯,阴雨天气下,室内有些昏暗。
赵佚不知萧怀瑾为何今日突然造访自己宫中,甚至没有人提前通报,叫他措手不及。
萧怀瑾今日政务不多,处理完了就想着要来清凉殿坐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也该是时候来看看赵佚了。
她轻啜了一口热茶,在蔼蔼水汽中抬眸对他轻笑。
在雨里走了一遭,她身上没有落到一丝雨水,却仿佛沾染了室外淅淅濛濛的水汽,让她整个人也如春雨般柔和。
这种柔和和上一次她来清凉殿时不同,那时她是以帝王姿态带着距离的有意靠近,此刻她却露着女儿家的慵懒怡然,像在与熟稔的好友闲聊。
柔和得让人觉得诡异。
赵佚不过轻瞥了她两眼,就被她捉住。
“阿佚怎么这样看着朕?”她说,“莫非是在怨朕罚你禁闭一事?”
不同于莫璟之,赵佚不论心中怎么想,脸上都永远带着两三分笑容,态度谦和又自矜,如秋夜清风,柔柔的,凉凉的。
“臣不敢。臣只是没想到雨天路难行,陛下竟会有兴致来臣的清凉殿,实在是,受宠若惊。”
“清凉殿中有好景致,正是雨天来赏才最合适。”萧怀瑾唇角带着一点笑,用那双深色的眼与他对视。
赵佚不愿与她目光长久相接,是而微垂眼眸:“陛下谬赞了。”
萧怀瑾还是笑:“只是这景致看久了也会腻吧。”
赵佚眉间微皱,一时不确定她到底有何深意,是以并不言语。
“你与皇后倒是有些相像。”她语气里渐渐有了些许意味不明的嘲弄:“都是进了宫了,却想做起不问凡事的世外高人来了。”
萧怀瑾状若可惜的低叹一声:“可又做得了多久呢?”
赵佚依旧脸色不变:“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朕是说你自欺欺人。”
她平淡无波道,出口的话直白地像把剑,一下就斩断了表面的虚伪寒暄。
赵佚脸上笑容一僵。
殿外雨势渐大,砸在琉璃瓦上,发出密而杂乱的叮当声响。天色更暗,使得他们两之间也更加模糊朦胧。
“阿佚,你不就是在自我逃避吗?”她说的很慢,很从容:“你以为做出一副温和无害、事事不关己的模样,就能躲避后宫的麻烦,就能掩盖心中的不甘,就能逃开朕了吗?”
赵佚笑意一点点散去,他本抚在茶杯上的手指也微微收紧,因为用力而指尖发白。
萧怀瑾说得没错,他确实在逃避,他也很清楚自己在逃避,且是无用的逃避。因为他再也回不到过去的意气风发,曾经的满腹志气全成了泡影,十几年来的寒窗苦读仿若一场笑话。
他被关在这宫中,一辈子也逃不出去。
他只能装的自己无欲无求,来掩盖心中的愤懑与怨恨,来躲避他抗拒的事情。
“所以陛下,是来笑话臣的吗?”赵佚的声音冷下来,带着靡靡的阴沉气。
萧怀瑾终于瞧见了他除了笑以外的表情,满意的挑眉,对他眨了两下眼,语调居然罕见的称得上活泼:“朕哪有那么闲。”
她又轻抿了一口茶,清苦过后是淡淡的回甘。
“清凉殿的景致固然好,看久了就腻了。”她轻轻道。
隔着镂花珠窗,萧怀瑾兴致颇好地眯起眼赏着外面风雨中飘摇的翠竹。
“而朕也说过,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许你。”
赵佚眼中闪过疑惑,他皱着眉头,怔然不解地看向萧怀瑾,却对上对方明朗的笑。
萧怀瑾轻歪着头,弯着眉眼,唇角扬起,黑沉沉的双瞳里倒映着他的身影,似在煽动他,又似在等待他的答复。
赵佚竟然有些不敢与这样的她对视,顿了许久才道:“陛下这话听着,像是哄骗人的。”
明明是不信任的话,却被他说得像埋怨。
“确实。”萧怀瑾失笑,又话锋一转问:“下月十五殿试,赵家应有人参考吧?”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赵佚愈发辨不清她的意图,只能先顺着她的话答。
“应是有的。”
身为赵家嫡子的,他十七岁的弟弟赵暄进入殿试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而如果他没有入宫的话,殿试的皇榜上,必然也会有他的名字。
萧怀瑾问:“你弟弟?”
赵佚颔首,神情微郁。
“不知此人学问如何?宰相的嫡子,你这位大才子的弟弟,想必也差不到哪去吧。”
赵佚闻言低低嗤笑了一声。只是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赵暄,亦或兼有。
萧怀瑾了然地点点头,也跟着笑起来。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她恳挚地说,“朕欲天下有才之人都能入仕为官,为朕之左膀右臂。”
赵佚觉得她是话中有话,但又不明其意,或者说不敢确定她意在指何。
他于是蹙眉瞧她,小心试探开口:“陛下?”
“阿佚,朕不想失去你这位老朋友。”萧怀瑾只是看着他,重复道:“朕说,你想要什么,朕都许你。”
她的声音和煦至极,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不唬你。”
赵佚觉得她点漆般的双目仿若迷境中的深渊,他看不到底,却又被吸引,进而陷入更深的迷宫。
他的思绪很乱,心口也渐渐狂跳起来。他不再避开萧怀瑾的视线,而是用窥探的眼光仔细去看。
萧怀瑾却突然移开目光,起身要走。
时间确实有些晚了。
赵佚甚至都没有跟上去送她,他怔然看着她渐渐要走远的背影,心里一紧,忽然猛地站起身来,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唤住她,话却已经先一步出口。
“陛下可要留下来用晚膳?”
已走到门口的萧怀瑾回过头,她逆光站着,身后是风淅淅,雨纤纤,身前是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