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被萧怀瑾控制,莫老爷子也已不在人世。
莫璟之就是要利用这一点。
可他一是怕上来就刨根问底会让对方起疑,二是怕因现下对楚怀的厌恨心情,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决定点到为止,作势起身要走。
楚怀这会儿倒是有礼数了,客气送他到门口,临了还不忘以过来人身份提点他。
“皇后殿下,您还记得我之前教您的吧,您得多关心体贴那小皇帝,她没爹没娘的,您对她好一点儿,让她喜欢上您,那还有什么办不成的呢?”
话语里的轻佻让莫璟之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此人把萧怀瑾当成什么了?
她是自小没了父母,可她并不是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弱者,她坚韧顽强,聪慧果敢,不需要依赖任何人,就能以一己之力保全自己安危,坐稳大齐皇位。
要是她愚蠢到喜欢他,就会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那他们之间也不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她从来不需要依附别人,更不是会被情情爱爱绊住脚的人,而是杀伐果断的帝王。
就连他父亲莫归鸿都不敢如此轻视萧怀瑾,凭他区区一个楚怀,竟敢如此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实属该死!
莫璟之几乎要按捺不住心中怒意,他再不想听楚怀多说一个字,怫然拂袖而去。
他从未如此厌恶一个人,压着火气好不容易走回未央宫,可还没进门呢,就瞅见好些个眼生的宫人正侯在自己宫外。
“主子,高公公来了。”留守未央宫的松琴规矩禀道。
“皇后殿下。”见他已回宫,高渊弯腰掬了个礼,引着一排端着金银器物的宫人到他面前。
“今儿是您生辰,奴给您送生辰礼来了,还请您点一点数目。”
莫璟之这才恍然,光顾着为楚怀生气,他竟忘了今日是十二月二十,是自己的生辰。
也不怪他会忘记,过去每月初一十五,萧怀瑾都会留宿未央宫,而这个月自打他们说清了彼此的感情,她一次也没来过,于是他连对日子推移的感知,都变得迟钝了。
他原本还以为,至少生辰这天,她会来道一句贺。可想想也是,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的生辰,又与她有什么要紧的呢?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不如说,这样才是应该的。
接下宫中惯例给各宫的的生辰礼,他对高渊谢道:“这点小事,还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
“殿下,其实奴过来,主要是为了给您送这个。”
高渊笑着朝后头招了招手,便有一个小太监托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锦盒过来。他接过来打开锁,双手捧着递到莫璟之面前。
莫璟之不明所以地揭开盖子,只见红绸上躺着小巧一枚玉章,晶莹剔透的白玉雕着巍峨挺拔的山间苍松,底下刻的正是他的名讳——莫璟之印。
高渊在一旁介绍说:“殿下,这是此次羌胡进献的上好和田羊脂玉,陛下当时一眼就看中了,念着您生辰将至,特意让工匠雕了个印章做您的生辰之礼,您瞧瞧,可还喜欢?”
莫璟之指尖轻触印章,玉质润滑如水,雕工精妙绝伦,和那些照礼法赐下的无趣礼物不同,这是萧怀瑾的一片心意,他当然喜欢。
互赠美玉,若是寻常夫妻,倒能称一句恩爱和美。
可指上冰凉的触感似在提醒他,他与她并不是如此亲密的关系。
他艰难握紧五指,不再多看,“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他不懂萧怀瑾人都不来,为何还要送他此物,可既已说好要划清界限,就不该再纠缠不清。
高渊纳罕:“殿下哪里的话,您是皇后,本就该配最尊贵的。”
他还是推拒:“宫中一直厉行节俭,我身为皇后,更应以身作则,否则岂不是落人口舌。”
“殿下您放心。”高渊劝抚道:“陛下说了,您打理后宫,费心费力,这是您应得的。而且此乃陛下特为各宫主子单独备下的,是陛下的心意,谁敢说一句不是?”
莫璟之脑袋一空,呆怔问:“为各宫主子单独备下的?”
高渊解释说:“是啊,上月贤妃生辰,陛下送了把墨玉为骨的折扇,还亲自题了字。不过要论贵重,自然是不能同您这比的。”
原来如此,原来他并非唯一一个,更并非第一个,是他自作多情了。
莫璟之觉得自己实在可笑,他扯出一个干瘪的笑,神不守舍地又胡乱寒暄招呼了几句,命人收下玉章,不待叫人送送高渊,就黯然失神地掉头回了自己屋子。
高渊看出他的异状,但看这情形也不敢多问,只能先揣着疑问回了甘露殿。
“怎么了?”萧怀瑾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
高渊略有犹豫后上前道:“皇后殿下收了玉章,可瞧着不大高兴……莫不是不喜欢吧?”
“是吗?”
萧怀瑾正把玩着手中玉章——和田羊脂白玉质地莹润透亮,白鹤穿云的雕花栩栩如生,底面挥洒自如地刻着几个字——萧怀瑾印。
她将小印对着珠窗,冬日温暖的日光透过通透玉石,在她眼中投下一片晕开的浅琥珀色光漪。
“朕觉得很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