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挂念着千里之外的人,秦妩实在睡不着,干脆就坐起了身子看锦玉绣荷包。
“锦玉,这石青色的荷包你该不是要自己用吧,打算送给谁?”秦妩温声问道。
锦玉娇憨一笑,“我想送给肖公公。”
秦妩惊诧,“肖固?”
“嗯”锦玉点头,“肖公公是个很好的人,从前我在御花园的时候吃不饱,他常让人拿果子给我吃,锦心姐姐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想做点东西感谢他。”
秦妩莞尔,“挺好的,只是宫规森严,莫要留下让人诟病的把柄就好。”
这深宫寂寞苦楚,私下里也有不少的太监和宫女结成对食,若不是陛下登上帝位,如今她和阿谨哥哥也该全了礼节做对食了。
只是这对食之事终究见不得光,因此能寻宫女做对食的也多是掌权的大太监,所谓全了礼节也不过两个人寻一处偷偷拜了天地,白日里当差,夜里能有个枕边人说上几句知冷知热的。
而宫中有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太监之间虽然而虞我诈,争权夺利,想要往上爬,但攀咬的绝不会对方的对食之事,不然便是爬上了高位,毁了所有人的念想,旁人也是容不得的。
锦玉心思单纯,或许分不清感激和心动,不过没关系,懵懵懂懂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若只是感激,她会想法子让她在最美好的年纪离开这个牢笼,如果是心动,她想她自由的去追求,爱其所爱,得她所得不到的大自在。
“公主,那你的荷包是绣给谁的呀?是给霍大人的吗?”锦玉默默的收针,好奇的问道。
被点破心事,秦妩却也不恼,笑吟吟反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锦玉思考了一下,“嗯……公主提起霍大人的时候语气不一样,眼神也不一样,你的眼睛里有光,亮晶晶的!”
“我心悦他。”
烛火被夜风吹得微微浮动,映在她明艳的面庞上,朱唇粉面,妩媚天成,她的细密的睫毛温柔颤抖,眼中柔光汇成了一汪深潭,几乎能将人溺毙。
锦玉兴奋的一拍手,“我果然没猜错,之前珍珠和玛瑙她们打赌公主的心上人是谁,我就猜是霍大人,不过锦心姐姐不许我和别人说。”
“她做的很对。”秦妩轻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小脸,“这宫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些话放在心里最妥当,等有一天离开这里,我们才是我们自己。”
锦玉迷茫的看着秦妩,摇了摇头,“公主,我还是不明白。”
秦妩没再解释,伸手放下了床帐,“晚了,睡吧!”
不及天明,锦心已经带了人进来叫起,秦妩没有像往日那样贪睡,略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便起了身。
天色灰暗,天空上仍旧挂着几颗星子,晨风有些微冷,小皇帝在城下为沈太傅送行,那队伍很长,至少比霍谨离开时长上许多。
队伍最前方是沈太傅的马车,之后是一队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匹匹骏马立在一处,更衬得那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俊朗非凡。
如果不是知道始末,这模样实在不像是去赈灾,反倒是像一群年少的郎君结伴去踏春,还有些活泼的回过头来向他们摆手。
“快看快看,煜公子今日好俊啊!”
“我倒是觉得他身边那个更好看,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莫过于是了。”
“秦姐姐,煜公子是在看你吧!若是这样,妹妹的荷包就换个人送了,可不敢在姐姐这里自取其辱!”
“姜妹妹又打趣我,你同你的李公子不是马上就要定下了吗?”秦妙清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了韩煜身上。
少年白衣白马,素银发冠,灰暗天光下,他风华耀眼,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润稳重,举手投足间都满是优容风范,如山巅之雪,云间之月,凛然而从容。
折高岭之花,揽水中之月,他的疏离凄清会让他更加的诱人,谪仙一样的人物啊,哪个女人能不心动呢?
“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吧!”
离开了秀园那样可以模糊尊卑的地方,城楼之上,众人自觉的让开了路,低首分跪在两旁,秦妩平静的走过,虚扶了一把跪在下首的令婉仪,而后径直走向了主位。
从秦妩出现的刹那,城楼下的少年们有一瞬的寂静,一双双惊艳的目光锁定在她翩跹的身形上,根本移不开。
世人皆知秦妩貌美,可天下美貌的女子众多,唯独她总会让人反复惊觉那美有多得天独厚,总能让人反复惊艳,一颦一笑,一低首,一抬头,皆是万般风情。
热烈如火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将那桃花一般的芙蓉面映衬得越发妩媚动人,精巧的祥云纹东珠钗在她墨色的鬓边轻轻摇曳,拉拽出细碎光影,长风吹拂她飘摇的裙摆,橘黄的祥云纹披帛飞起,仿佛要乘风归去一般。
一朵开,百花寂,绝世光艳,美得让人恍惚。
她是仙女,也是妖姬,是这乱世里开出的人间富贵花,娇怯不胜风,恨不得让人小心翼翼的护在怀里,可潋滟天光下,她却又能傲然生长,昳丽生辉。
“沈先生,此去山高水远,朕代百姓谢过了。”秦玖浅浅一拜,沈太傅忙避身刚开了这一礼,秦玖起身淡淡一笑,“沈先生,除这些钱粮之外,各家贵女也都慷慨解囊,另外集了一些,这是单子,请先生过目。”
秦玖说着,将袖中的锦书拿出,郑重的交到了沈太傅手上,“先生高义,教导出的郎君女娘都是懂得大局为重的人,有国士如此,朕相信这天下终有一日能海晏河清。”
帝王与太傅私语,其他人自觉退得很远,秦妩看着那群蠢蠢欲动的贵女们,也大手一挥放了他们下城楼。
人人都有心向往之的郎君,而她的郎君,她却不能在人前提起。
看着那一群粉衫黄裙的小娘子们闯入队伍,有些人慌乱无措,有些人欣喜若狂,有些勾着手亲密低语,有些形单影只黯然伤神,可不论是喜怒嗔痴,终究还是灿烂少年,还没蒙上这世俗加诸的尘埃。
那些,终究与她无关。
她安静的肃立在城楼之上,红衣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