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收拾东西,我们避开人群走,收缩队伍,女卫就护在马车边,一旦局面失控,可以见血。”
“锦心姑娘,恐怕避不开人群,而且……好多都是老幼妇孺,怕是不好动手的。”
锦心站上车架,远远的看着那许多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甚至心下已经盘算起了万一乱起来,要如何保住公主。
乱世里,美貌可以是女人的救命稻草,也可以是最致命的罪孽。
“别慌!”一声软新,一双素手挑起了车帘,秦妩已然穿戴整齐,而最让人惊讶的是这样的境地下,她竟还特意换了一身华服。
“只是流民,还不是贼寇,那样多的老幼妇孺,总还是想堂堂正正好好活着的,我们这边有几十个训练有素的护卫,就算有人动了歪心思想来一时也不敢动手。”
秦妩将手搭在锦心手臂上,提着裙摆轻盈的从车架上跳下,“让人去前面的郡县求援,就说是本宫奉旨亲自前来慰问百姓。”
“可那么多的流民,咱们又带了这些东西……”锦心欲言又止。
秦妩回头看了眼自己队伍中携带的粮草和药材,心下又有了成算,“让大家把锅架起来,熬粥和预防瘟疫的药汤,粥不必浓稠,务必要足量,确保人人都能分到,再找两个人到远处的林子里,在马后拖上横木荡起烟尘,只说后续还有队伍。”
这种时候不患寡而患不均,不论如何让他们吃上一口东西,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得吃,朝廷不会撒手不管,又知道后续有援军以震慑,想来大多百姓都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殿下,要是这样,会不会有百姓想要跟着咱们一道往回走?”锦心担忧的问道。
秦妩略一沉吟:“你提前收好东西,若是真的有百姓想要跟着队伍,那就留下些人手安顿百姓。这么多百姓出来逃荒,就怕是当地的官员也不作为,若是真能留下得力的人协助,恢复秩序,倒是最好不过。”
只要人员不流动就能减少疫情散播开的几率,这样的艰难之下,能够稳住民心,维持秩序,才是最要紧的事。
秦妩一声令下,人都忙碌了起来,随行的侍卫拉开阵仗,就近取材,捡来了枯枝树叶生火,这些女卫的动作倒也利落,不一会儿大锅就架了起来,热水咕咚咕咚的翻着泡。
秦妩带着的米,都是精米,虽然这米粥熬的不算浓稠,米香味却浓的很,能飘出好远。
这这米香味,很快就有流民争先恐后的涌过来,围在粥棚旁虎视眈眈,不过不是见周围守卫者众又是官家模样,怕是顾不上粥还没有煮熟就要过来争抢。
“阿娘,我饿。”
“再等等,再等等。”
有衣衫褴褛的孩童依偎在母亲身边,怯生生的望着那个冒着热气的铸铁锅,那张小脸因为灰尘泥土看不清,可是那双稚嫩眼睛中的渴望确实那样明亮。
被呼唤着的妇人双手叠在孩童胸前,将他扣在自己身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目光经过衣衫华丽的秦妩时忙小心错开,复又将那孩童搂得更紧了些。
“姑娘,您发发善心赏我们一口吃的吧,我老娘已经三日没吃过什么正经东西了,实在要撑不下去了。”
有人大着胆子抢先跪到了秦妩的马车前。
而那黑压压的人群里也传来了些低低的议论。
“手里有这么多吃的,这是什么人啊?”
“那些随从脚上穿的是官靴,怕是哪家的千金,我手里要是能漏下一星半点儿,也够我们活命了。”
“呸,都是些为富不仁的,他们倒是吃香喝辣,却要生生逼死我们,都和那狗官一样。”
按住了秦妩想要掀开车帘的手,锦心仿佛一面墙一般牢牢的封住了众人窥探车内的视线。
那些黝黑皴裂的脸,那些面容隐隐约约的和记忆里的重叠,锦心努力压住了动荡的心绪,沉声道:“公主殿下奉皇命巡查赈灾,所有人都可排队去领米粥和汤药。”
听说都可以去领粥领药,本聚在一起黑压压的人立刻蜂拥到了那简易的粥棚前,虽然都争先恐后,尤其拥挤,旁边穿着甲胄的高大卫兵横眉一立,却也都不敢放肆。
另一边,女卫们用粗拙的手法熬煮着汤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容器,也只能用大铁锅将就的熬煮了起来。
有些人是眼中只有吃的,而还有些人听过了锦心的话,心中却也有了其他成算。
公主,这个词虽然对百姓而言遥远,却也不算陌生,而如今这天下独一位的公主,便是三岁孩童也一定听过她的故事。
中山王肖扬之女,当今皇帝义姐,这长公主秦妩是一等一的皇亲贵胄,是真真正正能在云端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米粥虽然不算浓稠,但人人都能分上一碗,吃了东西身上也有了力气,再喝上一碗预防瘟疫的汤药,肚子里倒也暖融融的。
吃了东西,这一群流民已然隐约的分成了两部分,一边人多些,多是扶老携幼,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叟。
而另一队人不多,大半都是青年壮汉,在一起不知在讨论些什么,只是神情紧张,甚至有些忐忑颓然。
锦玉没有锦心那样的威势,又生的娇憨可爱,拿了几块糖果给孩童,很快就和他们玩在了一起,不动声色的混到了人群间。
而为首的侍卫也寻了队伍里的村长里正了解起了情况。
这许多人虽然是流民,其实却并不是无家可归。
河南水灾,真正流离失所的百姓部分四下向各处逃荒,还有一些舍不下田产土地的被霍谨等赈灾的人原地安置。
如今水灾过后又生出了瘟疫,真正遭遇水患的地方又都封了城防止病情蔓延,确实不该有这样的流民。
这么多人并不是被天灾所迫,却是被贪官逼的没了活路。
这些人都来自胡县,官员将库里的米粮卖给商人,那些黑心的奸商再哄抬粮价大发国难财,偏生又拿着鸡毛当令箭,将朝廷的募捐变成了盘剥百姓,强征税收粮米,寻常的百姓被盘剥的根本活不下去。
更丧心病狂的是上行下效,上面的贪官中饱私囊盘剥百姓,底下的差役就胡乱抓人,强收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