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鹿城惨事,一边是今朝科举,两件大事摆在眼前,帝王大婚反而似乎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事。
匈奴猖獗,陈峥请命领兵征讨,这国库一下就吃紧了起来,国事当前,大婚的规格便放低了许多,对此,林家摆出了一副不在意的清高姿态,而小皇帝更是如此。
所谓帝王,称孤道寡,想要站在权力巅峰,就要做好一身孑然的准备,娶谁,其实都只是一场权力与地位的交换,至于那些贵女到底什么模样,他全然不记得。
虽然说一切从简,帝王大婚,也实在有得折腾,礼部按部就班的和林家走着流程,真的完成婚仪怕是要等到明年,秦玖有心扶持出一个世家与林家平衡,于是提前召了沈氏和几位位分低的选侍入宫。
林氏出帝后,那就绝不能出皇长子,不然日后的身边人怕就是那最想他死的人,而只有一切都是未知,所有人都有筹码看得到希望,才会相互厮杀,让他能够坐享渔翁之利。
至于科举,今朝下场者甚众,秦玖以后位换林氏支持,又有沈太傅这一个德高望重的大儒力挺,少推拒少荫封已经成了必然,有些才华的郎君都看不上那养老的虚封,打算下场搏杀,一时间科举场上倒是风起云涌。
沈太傅为主考官,霍谨从旁协助,有沈太傅之名望,有霍谨之威慑,科举舞弊弄虚作假之类的小手段倒是再没见到。
前朝有前朝的热闹,后宅也有后宅的风光,自秦妩那惊人言语从宫里传出来,旁人的闲话就再没止住。
有人赞赏秦妩不忘初心遵守诺言,可更多的人却是看起了她的笑话,笑她自甘堕落,猜测她当初就已经做了霍谨的对食,私下里不知有多少阴私事,配不得旁人。
这些风言风语,宫中女学都是传开了的,锦心因为扶光殿里的侍女们议论,还打了板子扔出去了两个,只秦妩听着全然不在意,赏赏花写写字,倒是更加的容光焕发了起来。
直到放榜那一日,霍谨方才结束了忙得昏天黑地的日子,说起来这结果在人意料之中,却也在人意料之外。
状元郎不是沈煜。
沈煜之才,人尽皆知,可到头来沈煜只拿了个探花,状元郎定下了那平头出身的魏昭然,至于榜眼则是个三十多岁的老举人,其貌不扬,与这两个风神俊逸的少年郎放在一起,并不惹眼。
不得不说,这些寒门学子也是争气了,榜上有名者,世家只占了不到四成,算上那些要走推举路子的世家子,堪堪平分,总算要打破一直以来世家独大的局面。
鹿鸣宴上,魏昭然这个备受关注的新科状元更是不负众望,论社稷,论民生,引经据典,所说弊端往往一针见血,毫不阿谀,看得出是个真有才学的,当场就受了官,从六品侍御史。
事实上,小皇帝点状元的时候偏了心,沈煜与魏昭然的文章,是不相上下的,只是他有心扶持寒门,又知沈煜是何等的好相貌,干脆点了寒门学子为魁首,让沈煜做了风流探花郎,算是成算一段佳话。
朝堂上进了不少新人,原本的死水也泛起了波澜,沈煜入翰林院,虽算不得如何显赫,却清贵,若是没有意外,有沈太傅和门生扶持一二,日后是要入阁的,前途自然一片大好。
进了没有根基的新人,秦玖可用的人就多了许多,将从前有才华却被打压的外放官员收拢回来,安入六部,提拔清流文官,再将世家子弟外放,大洗牌之下,结合紧密的利益集团已然有了些松动。
只是朝堂局势大好,战事却是吃紧,陈峥领兵出征,虽然一举夺回了鹿城,但也是损失惨重,鹿城地处偏僻,粮草运输并不便利,十几年没有战事,如今的兵卒也远不如从前。
从前是虎狼之师,步兵能空手夺马,骑兵所向披靡,铁蹄峥嵘,便是在草原长起来匈奴也望之生畏,而如今是人命填出来的胜利,一寸山河一寸血,三步可见白骨枯。
大秦的男儿仍旧有血性,鹿城的惨事让所有人心里都燃起了愤怒和战意,但这远远不够,悬殊的实力,让胜利都带上来洗不去的阴霾。
东边与匈奴战得艰难,北边北凉也看出了大秦的窘迫,开始频繁的试探,小股的士兵不断滋扰,战事一触即发。
而齐王刘继,同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日御书房双方不欢而散,秦玖甚至已经用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直接在刘继回程时将人处理掉,蜀地虽会乱一时,却也能收入他的手中。
霍谨递上了王谢两家收买军械的消息,他又压下了这样的心思,只担心他狗急跳墙,到时反倒让旁人坐收渔利。
如今外战已起,刘继就更是一时动不得,只能拉拢安抚,不然腹背受敌,才真的是要动荡社稷。
刘继求娶公主,又求娶郡主,都不得允,为了安抚他,秦玖有心将秦妙清封为郡主嫁过去。
一来,安国公也是显贵,女儿更是名满京都的才女,不会辱没齐王。二来,嫁给齐王,日后就是一颗弃子,这颗棋子要有些利用价值,才能让两方维持一时的风平浪静,所以只有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听说圣旨送到安国公府时,安国公夫人抱着女儿哭成了泪人,安国公和秦妙清倒是平静得很,妥妥当当的备嫁,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
外面的那些事,秦妩不曾刻意去打听,也总有人会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说起,只是她如今只称病不出扶光殿,偶尔赴沈妃的约,不少贵女递帖子进来,也都只当没看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殿下,您的字怎么好像突然变好看了?”锦玉收拾着书案上的宣纸震惊道。
秦妩莞尔:“是吗?那看来我们小锦玉也认得字了,那快念给我们听听。”
锦玉咬了咬唇,“什么什么子什么,哎呀,公主,我不认得,您就别取笑我了!”
“好,不笑你,我来教你。”秦妩青葱玉指落在宣纸上,指点着自己的字句,一字字的念给她听,锦玉跟着她念,只是目光里带着些茫然。
知道她不懂,秦妩继续柔声解释道:“这两句是说,我在思念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他。”
“殿下在想霍大人吗?”
“是啊。”秦妩莞尔:“等会儿喊听水替我传个话,就传这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