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骏马长嘶,两匹骏马飞驰在山野间,星夜兼程,不知去向何方。
夜色渐深,浓雾渐起,马儿踉跄的趴在了地上,两人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长风一边饮马,一边状似无意道:“大人,刚刚收到听水传来的消息,殿下前日赴了陆侯家的宴,和陆家的姑娘相谈甚欢,前几日还见了林氏女,偶遇了那林家五郎。”
霍谨握着木棍拨弄火堆的手一顿,轻应了一声:“嗯。”
“陛下在名单里已经圈了几人,具体定下谁,还要看大人的意思。”
“是哪几个?”霍谨问道。
长风回答道:“探花郎沈煜,林氏五郎林润之,赵国公的长孙赵越,陈将军的幼子陈恪,状元郎魏昭然,还有来出使的北凉七皇子也来凑了热闹,说是当初他父皇没能抱得美人归,他倒是愿意子承父志与大秦修秦晋之好。”
“那她……中意哪个?”
长风叹息一声,“大人,殿下恐怕哪个也不中意,她心里的人是您啊,听水说,殿下如今似乎是认了命,什么都不在意,对谁都是一般的态度。”
“也好。”霍谨静静地抬头望月:“不爱则不伤。”
“大人!”长风将马拴在一旁:“您的事,属下原本不便多言,只是属下替您和殿下难受,江南的宅院分明已经置办好了,小犬和狸奴也都同人家说好定下,到底是多大的苦衷,让大人放弃这辛苦筹谋来的生活。”
“长风,你记得那日溪水边浣衣的那两个妇人吗?”霍谨问道。
“记得,一旁那小姑娘真淘气,竟然还上树摘果子,虽然人小,胆子却大,一点儿也不怕大人您,还拿果子给您吃呢!”
说起那日的情景,长风也软了眉眼,天真无邪的孩童,相携而归的夫妇,一家三口平平静静的生活,总是让人心生向往的。
转头看到霍谨苦涩的神情,长风一怔,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大人,刘继那边的细作也传了信回来,刘继除了破虏军之外,确实还另外养了一支军队,据说并没有养在蜀地,是为起事准备的,若有需要,就能直插咽喉,属下还在排查,只是他们筹谋多年位置极为隐秘,一时间还查不到。”
“王家的那批军械呢?可查清了去处?”
“原本是要由谢家送去北凉的,不过被咱们的人劫了下来,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散到了蜀地,想来不日皇上的人也能看到。”
“陈老将军那边如何了?”
“还在僵持着,匈奴攻不下城,陈将军也打不出去,几次交锋也是损失相当,只是一直这样拖下去,粮草和弓箭都耗得极快,也不是个办法。”
霍谨摩挲着指腹,锐利如鹰隼的眼微微眯起:“私军的事继续去查,当务之急是匈奴,匈奴不定,北凉就随时都会趁人之危的出手,你立刻着人把王家倒卖军械的事传给沈策和沈煜,至于谢氏,让陈冲亲自带人去和那位谢家主谈一谈。”
“大人,这么大的动作会不会打草惊蛇?”
“三条毒蛇都已经冒头了,便是打不死,断了它的尾巴也是好的。”
王家叛国,林氏作为姻亲就算再清白在别人眼中也不清白,所以要保住林灼华的后位,林氏只能亲自将王家拉到人前,大义灭亲。
而沈栀如今盛宠正浓又怀有皇嗣,沈策未必不想为妹妹争上一争,扳倒王家,拉林氏下水,若是沈栀生下皇子,后位究竟落在谁家,犹未可知。
如此,合两家之力对付王家,王家必倒,而后位之争也注定了林沈两家只能走上平衡的两端,不可能结为一党。
王家失势,谢家孤立无援,或者成为朝廷的钱袋子,或者同罪论处,对着陈冲那个狡猾又残忍的狐狸,想必聪明人都知道该怎样做。
攘外必先安内,他如今也只能造出这一时的平衡,而在这暂时的平衡之下,大秦尤其需要一场打出军威的胜利。
一声骏马长嘶,霍谨循声望去,却见自家那高大威武的战马被长风的坐骑亦步亦趋的追逐着,因为被拴在一处,挣脱不开,只能发出惊恐的鸣叫声,像极了被纨绔调戏的小姑娘。
霍谨笑着摇了摇头,眸光一凝,霎时间有了主意。
鹿城苦寒,如今要比京都冷上不少,若是按时令推算,如今也正是马匹□□的季节。
匈奴战马都是一等一的好马,十几年不曾开战,为了保存良种,多多繁衍,如今匈奴的战马多不曾经过阉割,性烈又暴躁,若是马乱了,匈奴步兵怕也没了抵抗之力。
只是这北凉皇子突然出使,定然有所图谋,此间事还需尽快了结,朝堂瞬息万变,那些软骨头又一惯喜欢推出金银美人去解决问题,万一她真的任人摆布去联姻,他如今所有筹谋就全然是个荒唐的笑话。
任霍谨心里百般挣扎,如今的秦妩却也是全然不知了。
今夜是个天朗气清的明月夜,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在天边,仿佛晶莹剔透的玉盘,偶尔一朵云飘过,半遮半掩,似乎一场无声的戏,让人看不分明,却还是要努力去看。
一壶酒,一轮月,她独坐花园,自斟自饮,孤独,可心里却极为宁静。
她喜欢这样看月亮,就好像小的时候坐在爹爹腿上一样,他曾说,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彼此牵挂的人纵使相隔天涯,一同看着一轮明月,就能感受到彼此的惦念。
也许爹爹说的都是真的,可她却再也没有了惦念的人,也没有了惦念她的人。
北凉皇子出使,说是有心联姻结秦晋之好,不曾递国书,不曾论当堂求娶,分明只是个有些轻挑的玩笑话,试探着大秦的底线,可总是有一群傻子当了真,迫不及待的想要推她出去,以为给豺狼喂了一块肉,它就会放弃面前的羔羊。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彼时北凉皇子求娶大秦一个侍女,都会被孝宗一口回绝,直言大秦兴衰不系于女子身上,可今时今日……还真是可悲又可叹!
秦妩嘲讽的低笑一声,举起了酒壶。
锦心远远的看着,叹息一声,转身又送了一壶果子酒过去。
若是殿下醉了就不难过了,那就醉吧,总好过在梦里都在找她的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