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芷在众人前嘴硬不承认自己没看过这书,她打小看着书本便发愁,只爱看些画本册子,字多了便头疼,更不要提这种密密麻麻全是字的厚本子了,她不知这书有上中下三册,十本小人书摞起来都没它高。
看着许芷吃惊的神色,阿翎忍不住笑意,道:“沈公子说许府可能没有这书,便嘱咐我给小姐备了一册,还说近日无事,让阿翎回来伺候小姐,小姐若有吩咐便叫阿翎来。”
许芷点点头,自以为沉稳地屏退了旁人,可任谁看她都有些六神无主。
坐在书桌前,许芷拿起一册,复又放下,此般反复了几遍,她掩面叹息:
这学,真的非念不可吗?
抄是要抄的,睡也是要睡的,左不过是挨顿手板,许芷一面抄着,另一只手却不住地在桌上磨,好似如此便能在挨打前磨出茧子来。
饶是她睁眼时不敢多做懈怠,到日子了也只抄完不到一半。
晨起,许芷看着纸页上鬼画符般的字迹,无奈叹了口气,即便她做了多年皇后,天下都称她知书达理,不过是表象而已,文思悯不多要求,只要她在人前装装样子,她便也不求上进,无事不翻书,免得头痛。
她本是想日日不落陪着沈明,这才逼着自己动笔,能连着几个时辰认认真真抄写,已经算是她丹心一片了,她已尽力,如今仍未抄完,想来沈明是能体谅她缺席的。
许芷叹气,随手将符扔到桌上,坐回榻上。
她叫了一声七乐,门外人推门进来。
“七乐,派人去同先生告假,就说我身子不适……”
话音未落,许芷看清来人,竟是周瑶雨和李欣儿。
“告假?我看你好好的,哪里像有病的样子。”周瑶雨将她拉起,李欣儿则手疾眼快收了桌上的鬼画符,两人一同将许芷绑了去。
原是周家同李家早便同方先生打过招呼,要将孩子送到书院去念书,先生来的那日她二人正巧不在,于是抄书的课业小厮便直接送到了二位老爷耳朵里,这下她们想躲也躲不掉,硬着头皮抄了两天,与许芷一般,并未抄完。
三人行,必能少挨点骂,她们合计着许芷许会脱逃,便直接来府上绑人。
三人推推闹闹到了书院,看到了前面贺淳安等人正向讲堂走着,沈明也在其中。
为完课业,沈明这两天没怎么合眼,昨夜竟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了,听到窗外些响动这才醒来,按按眉心又提起了笔,如今眼下都泛着青。
“沈明!”
忽然一束光透过树杈缝隙照进,晃了他的眼,沈明回头,看到黄衣姑娘正迎着光亮向他跑来。
是许家小姐。
沈明停了步子,回身向来处走了两步,也正迎上了她。
贺淳安驻足回望,而后笑着将一并回身的叶盈峰揽走了,周瑶雨同李欣儿也目不斜视地从二人身前走过。
“沈明,那么多谁能抄完?抄不完便算了,累着自己可不值当。”
许芷看着沈明眼下乌青,心里默念了李作临一句。
沈明摇头,他四下看了,见周围无人,从书袋中拿出一叠纸,递到了许芷面前。
厚厚一沓,是誊抄好的朝史。
沈明见她犹豫,以为是担心字迹暴露,解释道:“是在下左手执笔写下的,李先生应当辨不出。”
许芷接了那一打纸,沈明连着抄了两份,左手的字迹仍旧整洁,是工整的蝇头小楷,比她那鬼画符强了成百上千倍。
见沈明认真中带着些胆怯,似在担心被她拒绝,他熬了两个大夜,本就清减的面庞更显消瘦。他此般受累,原是为了自己……
许芷将纸捏在手中,竟觉有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