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欢欢同楚歌聊了半晌,最终也没有走成,倒不是因为楚歌,而是桓王妃派了人来,说要请沈欢欢前去用晚膳。
老实说,沈欢欢先前敢在众人跟前胡扯八道,是因为笃定楚璃拿不出证据将她认作沈欢欢,反正确认不了名姓,丢的就不是沈家的脸。
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欢欢到底是有些难堪。
楚歌见她不想去,便道:“且去看看,待会儿我装病,你帮我扶回去就可以了。”
沈欢欢心下更是动容,有了楚歌给她撑腰,她倒是没有那么惶恐了。
入了夜,桓王府灯火通明,华灯之下,越显富贵。
沈欢欢越往前走,心上越是不安。白日里她在花厅打闹了一场,现下还这么敢来用晚膳,更何况楚璃也必然在其中,若是见面了又作何解释。
她思忖着,待会儿时机成熟就说明退亲之事,免得再生出什么波澜。
晚膳用在风露阁,老远就瞅见一个亭子,四下侍从排开,各低眉站着。
沈欢欢心中腹诽:餐风饮露,取这个名字如何能吃得下饭。
风露阁气派恢宏,一进去,沈欢欢就瞧见座上的桓王妃,面色虽不好看,但也不算是严肃,即便是如此,沈欢欢心中也捏了一把汗。
旁边的楚歌像是察觉到她的不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小声道:“不必怕,还有我呢。”
沈欢欢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些,情不自禁离楚歌更近了几步。
楚歌只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见她这样,眸光又暗了些许。
沈欢欢全然不知,心里面打着鼓。
要说之前来上京她还当做是取乐,打心眼里是没将楚桓王府放在眼中,总觉着是鸠占鹊巢,名存实亡。
可现下灯火幢幢,桓王妃华服高座,气派严肃生威,倒压下来沈欢欢几分狂妄。
她行了个礼,客气地道:“晚辈见过王妃娘娘,先前多有冒昧,还望王妃娘娘责罚。”
桓王妃气得肠子都青了,但又不好发作。
往小了说,这姑娘是楚璃的心上人,两家是订了婚书,算是板上钉钉的亲家,如今婚事未成,暂也苛待不得,免得传出去说是王府看轻了人家。
往大了说,如今四下都等着看王府笑话,这时候越是宽容越显得沈家不懂规矩,到时候嫁入王府,没过几年再将其休弃,也能交代过去。
只是今日在花厅上那一出必是要在上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她这位桓王妃收了这么一个世子妃,必然是要被人笑话死。
这么想着,她眸中又多了几分冷厉,但说出来的话倒是亲昵。
“你这孩子,来了上京入了王府,还藏着掖着,倒是让我担心坏了!”
沈欢欢一听,这是没打算怪罪她的意思,又松了口气。
桓王妃眉眼横了横:“如今你也来了这上京城,便也不要到处走动了。我已经托人去蜻蜓山传信,同你娘亲商谈吉日,你也好生在府中学着做嫁娘吧。”
做嫁娘必然是不可能的。
沈欢欢所幸破罐子破摔,低头道:“劳烦王妃娘娘挂心,我此次前来,是为了退了这门亲事。先前是不知如何开口,这才耽搁至今。”
她顿了顿,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
“这是我爹的退婚书。”
桓王妃眉头一挑,命侍从将那退婚书取来。
一打开,上面龙飞凤舞,写的却是一手烂字。
她原本松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上面的大意。
原就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沈家配不上王府,这才写了退亲书,辜负了王府的美意。
沈欢欢心里打着鼓,见桓王妃半天没吭声,便松了一口气。
她觉着,就算她能离开桓王府,回蜻蜓山也要被她爹毒打一顿。如今不但违背祖训半路打劫,还敢伪造书信,诓骗王府。
她越想越觉着自己是干大事的,瞧瞧这临危不乱,这睁眼说瞎话的谱儿,不回去继承蜻蜓山太可惜了。
她正游神,却见座上的桓王妃已经收了书信,语气轻缓了许多。
“此事还得王爷回来再议,眼下璃儿又进宫面圣去了,咱们先用膳吧。”
沈欢欢觉着奇妙,按理来说,桓王妃怎么说也得训斥她一番才是,如今却轻飘飘地就揭过了,倒是匪夷所思。
更何况,她那封信写得还算是拙劣,这桓王妃竟是一点都没有起疑。
她微微低头,稍稍思索一会儿,便又想通了。
楚璃本就想要退婚,虽不知先前在花厅为何要与她拉拉扯扯,也许是想要逼问她怎么让楚歌将她带回来的。
总而言之不是好事。
如今她再递上这封退亲书,无论真假,都是沈家先开的口,算不上王府背信弃义嫌贫爱富。
想来,这桓王妃就在这里等她呢。
她们江湖人从来就是快言快语,便是先桓王妃也没有这样拐弯抹角。
这么想着,她连一时都不想多待,便给楚歌使了个眼色。
楚歌心领神会,酝酿了许久才略微皱眉,低咳了两声:“母亲,我身子不适,这就先回去喝药了。”
桓王妃一听,哪里还有训斥沈欢欢的心思,忙道:“还不快扶二公子回去养着,今日你便不该去花厅,又吹了风受寒了,这几日才养好的身子,可不能再病着了。”
底下的侍才纷纷上去搀着,足以见得平日里王府多看重楚歌的身子,他却只是不耐地摆摆手,哑着嗓子:“欢欢与我同路,她送我便是。”
桓王妃素来惯着他,也就挥了挥手,吩咐着:“那欢欢你先送二公子回去。这些时日就留在王府,便是不成亲,也当是来走个远房表亲。”
沈欢欢推脱不下,只能硬着头皮住了下来。
她扶着楚歌出了风露阁,走了老远,才回头看一眼,又轻叹了一口气。
楚歌与她同行一路直至今日,见她虽不至于飞扬跋扈没心没肺,但也却不是伤春悲秋的人物。
至于叹气,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