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楚歌说不惊慌失措是假的,等他冲到书房外的时候,沈欢欢已经昏倒了。
先前医侍就已经说了,沈欢欢如今神思岌岌可危,稍有不稳便会急怒攻心,伤了神志,如今更是怀有身孕,切不可马虎。
这些时日他都不敢多踏入荷香居,生怕撩拨了沈欢欢的神经,连喜怒哀乐都要小心翼翼,哪里会想到千防万防之下,竟是在书房走漏了风声。
他慌忙将沈欢欢抱起,有心想要动怒,又瞧见沈欢欢微微隆起的腹部,到底是压了下去:“若是她有什么好歹,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侍才们吓得两股颤颤,忙跪在地上请罪。楚歌却已经无暇理会,底下的亲信却已经鞍前马后地吩咐了医侍前来。
几针下去,沈欢欢才幽幽转醒,瞧见楚歌的第一眼,她想也没有想的就甩了一巴掌。
连日的伪装在今日终于被撕开,她盯着楚歌已经红起来的侧脸,就要上去厮打,却被楚歌轻轻按住。
沈欢欢眉目癫狂起来:“楚歌....若你胆敢对蜻蜓山出手,我必然要杀了你,纵使是赌上我的性命,赌上我的所有,我也要杀了你!”
她声音都是颤着,却像是刀子,生生地往楚歌心头扎去。
楚歌缓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手上却蓦地一痛。
沈欢欢张嘴咬在了他的手臂,恨不得将他咬下一块肉来。
楚歌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本也染了怒气,正要出声,却蓦地瞥见沈欢欢眼中含着的清泪,到底是软了心肠,任由自己的手臂渗出来血。
手上的血远没有沈欢欢的泪来得更痛些。
他顿了许久,才抹去她眼角的泪,轻轻地说:“我必然是要找到真相....但你爹说,只有带着你一同回蜻蜓山,才会给我当年的证据。”
沈欢欢一句都听不进去,她早就知道楚歌志在复仇,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可是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原以为,纵使楚歌不会放下仇恨,却也可以对蜻蜓山留一线生路。
可她未曾想到,楚歌竟然如此狠心。
难道这些时日的妥协与退步,竟也一分是真的都没有么.....
她只觉着小腹抽痛起来,心口,魂魄,没有一寸不是四分五裂,痛到她几近泣不成声,想要杀了楚歌,却又恨自己软了心肠。
她早该杀了楚歌的.....也许是早该。
楚歌垂下眼,松开了禁锢着沈欢欢的手,转而温柔地搂住了她。
沈欢欢满嘴都是血,她含着泪:“所以呢,楚歌,你要杀了我爹吗?”
楚歌也不知道。
换作先前,他必然是不会犹豫的。可如今瞧见沈欢欢的眼泪,他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可这些年的仇恨,难道都要妥协么?
明知道极有可能会被背叛,还要赌一赌人心吗?
这些年,他输得不够惨吗?还是说,楚山的死还没有让他得到教训吗?
可为何事到如今,他还是不知悔改,想要再赌一下?
他搂着沈欢欢的手逐渐收紧,就那样感受着她的心跳和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压下心口的茫然,逐字逐句地呢喃了一句。
“欢欢,你还会背叛我么....背叛如今的我,背叛你如今腹中孩子的父亲……”
沈欢欢没有说话。
可即便她不说,楚歌也知道,他永远也比不上蜻蜓山。
这些时日他一直没有对蜻蜓山动手,也是害怕与沈欢欢这道罅隙越发不可收拾。
可如果沈康当真与此事有关系,他又能做到恍若无事?
杀了沈康,灭了蜻蜓山,就会失去沈欢欢。
这一次,他做不来抉择.....也许只有妥协。
许久,楚歌轻声道:“我带你回蜻蜓山,你跟我回上京城。你同我成亲,往事一笔勾销,可好。”
哪有什么一笔勾销,只有无可奈何地妥协。
沈欢欢从不做蹬鼻子上脸的事情,也没有痴心妄想有一日当真能离开楚歌。
她与楚歌不一样,楚歌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可以赌上命去走一遭。
但她不行。
她还有蜻蜓山,她还有双亲手足,万不可随意胡来。
如今楚歌话语有了松软,沈欢欢虽不知是真是假,但也只能忍辱求存的点了点头。
她抬起头,语气森冷如冰:“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对蜻蜓山动手。”
楚歌闭上了眼,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低低应了一声。
一诺千金,他从不失约。
.......
蜻蜓山一事,已经拖了太久。
虽说现在圣上对桓王府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当年的事情若是没有证据,无论楚歌杀了多少人,也无法洗清扣在楚山的头上的帽子。
而当年的事情,沈康必然清楚。
且不说当年边境一战蜻蜓山也派了不少儿郎前去戍守参军,单论沈康与桓王府的交情,也不会不知道。
如今楚河在西境做困兽之争,楚歌不愿杀他,只是想用律法,让他就地伏诛。
只是他不知道,沈康手中的证据……到底能不能证明,当年的事情与沈家无关。
马车摇摇晃晃,自上京城出来,便是一条山高水远的长路。
楚歌如今不需要装病,但念着沈欢欢有孕,自然也放慢了脚程。
如今楚河的眼线在京城猖獗,两人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出城,只是兵分两路,模糊了视线。
这些事情是沈欢欢不清楚的,总归,她不管楚歌的暗恨情仇,只要他不伤她的人,便也可以视若无睹了。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哪还有精力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沈欢欢掀开车帘,情不自禁地往马车外瞧了一眼。
初来京城是杨柳春深,如今往回去,天边竟落了薄薄的细雪,顺着窗飘到了楚歌的衣襟之上。
马车里的炭火烧得暖洋洋的,楚歌正倚着床榻读书,蓦地察觉一阵冷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