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对于老人来说,都是难熬的,对于还剩三日的明德帝来说,那是容光焕发,就像是又重新回到了年轻的时候。立于一旁的华锦有些不忍,掩着脸不忍在看。
“小神医,你不必自责。”明德帝将跪着的华锦扶了起来,“孤从未觉得自己这么舒服过。”
“陛下,其实······”
“不必说了,孤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缠绵于病榻的日子孤真是过够了。”明德帝笑着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侍从。
瑾宣大监被他派去请楚河和他未过门的媳妇了,有两个大监已经去世了,有一个背叛了他,还有一个心思在江湖。明德帝摇摇头,江湖啊,若风也是这样,就是这般向往江湖,如今,楚河也是这样。
“楚河媳妇那一胎如何?”明德帝等得无聊问向华锦。
“可好了,陛下不必担心。”
“楚河的身体也是完全好了吧?”
“是,萧瑟现在已经到了逍遥镜了。”
明德帝点点头,他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他的这个儿子。
“陛下,人到了。”瑾宣大监依旧很沉稳,仿佛他什么也没做般。
“快起来。”明德帝看向这个他宠爱了多年的儿子,心里不由地无奈,没有办法看到他正式的娶妻生子真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陪孤出去走走吧。”
萧瑟点点头,从华锦的目光中他已经得出了他想要的信息,回光返照,可能就像华锦给他的三日丸那样,没有几天光景了。
推开门,一阵寒风袭来。
明德帝拢了拢萧瑟身上的鹤氅,“你体弱,别冻到了。”
萧瑟不知道以何种表情去面对眼前的这位父亲和帝王。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你最喜欢玩雪。还特别喜欢骑着马儿在雪地里跑,可怜了那匹小马驹,这么冷的天还要陪你。”明德帝想到了小时候的萧瑟,不由地发笑。
萧瑟似乎也想到了那个时候,扶了扶头:“那时候,我记得只有王叔愿意陪我疯。”
“哈哈哈哈,是,若风他也愿意玩。”
人在将死的时候,真的很喜欢回忆往昔。
“孤太忙了。”
“父皇也很好,我记得小时候除了王叔就是父皇带我一起玩了。”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长廊的地面上已经有薄薄的一层雪花了。
难得的,萧瑟扶住了明德帝。
“我还记得小时候,您也是这么扶我的。”
“是啊。小时候的你,就是多吃了一碗饭都要来告诉孤。”
“可现在你长大了。”明德帝看向萧瑟,“孤有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萧瑟垂眸不语。
“你还在怪孤吗?”
“不,父皇已经很厉害了。至少,这是一个难得的盛世。”
“是啊。”明德帝抬头看着天,“做了那个位置就要替天下苍生考虑。”
“我马上也要做父亲了,我会争取做一个比您还好的父亲。”
明德帝失笑,自己的这个儿子从小就争强好胜,跟萧羽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比萧羽品德要好很多。
“是,你一定会做的比我好。我算得上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二皇子萧崇眼瞎了十几年,最爱的六皇子萧瑟四年都杳无音讯,七皇子萧羽更是策划了一场谋逆事件,九皇子已经被杀。
明德帝摇摇头,他想把最后的这点时光用来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和这北离的天下。
“不,至少对我,父皇真的很用心了。”萧瑟摩挲着手指,“青州,最富裕的地方。”
“怕你吃不了苦,孤还不知道嘛,你的吃穿用度那样不是最好的?”
有的时候,明德帝真的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对某方面的纠结。
“是啊,儿在边远处还有一座雪落山庄,更加诗情画意。”
明德帝又将目光转向了那雪中一点红——梅花。
“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别说你不懂,孤是问你,到底要不要坐上那个位置。”
一阵静默,就连明德帝自己也以为会听不到那个答案。
“要。”
明德帝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这个儿子,“当真?”
萧瑟看向明德帝,眼中的坚定不作假。
“我要给她一个这个时间最豪华的婚礼,也要给很多人一个交代。”
明德帝哈哈大笑,冷风灌进他的嘴里,咳嗽声像要把肺咳出来。
“好!”
“不过,等安定了,我还是会把这个担子交给二皇兄。我可不想在这个宫里呆一辈子。”
明德帝搂过这个已经比他高的儿子,“我明白,这是个最好的选择。”
明德帝搂着他往回走。
“你知道凌尘出宫的时候跟孤说什么吗?”
“他说,孤最讨厌哪个皇子就让哪个皇子坐上这个位置。因为这个位置的人都活的不开心。”
萧瑟点点头,“他说的没错。这个皇宫要是呆一辈子那确实要疯。”
“是啊,宣妃待了那么久还不是想出去。”明德帝难得的说起了她,“孤也是对不起她,那就放她自由吧。”
萧瑟没办法对自己父皇的后宫做评价。
“不过没关系,想来不久后,孤就能下去陪你母亲了。”
寒风呼呼地刮在脸上,真冷啊,萧瑟想到,还好她待在暖阁。
在进门的前一刻,明德帝难得调皮的像个小孩子,在萧瑟耳边说道:“其实我最爱你母亲了,也最爱你了。”
萧瑟楞在门外没有进去,明德帝进门就朝火炉边走去。
看来,做皇帝,还是没有办法按自己的心意来。
但说来说去,萧瑟内心还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明德帝爱他,但却有自己的私心和苦衷。
但不管怎样,萧瑟想,他和落霜的这个孩子,不管男女,不管聪不聪明,他都会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