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双又是大哭又是暴怒,狠狠发泄了一通,终于倒在草堆上睡着了。
顾衣坐在佛台上,看着院子里的月光。
伤口的疼痛可以忽略,但高烧带来的头晕目眩让顾衣逐渐觉得有些吃力。
两人刚刚出城,往后的追捕不会少,陵州路途遥远……她不能倒下。
突然,顾衣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车马行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朝着破庙而来,不过半晌就会到达这儿。
有人追来了?
顾衣连忙跳下佛台,迅速叫醒了程南双,并扫去了两人来过的痕迹。
程南双一脸懵懂地被她拉起来,藏进了佛像后面。
果然,半晌过后,两个人出现在了破庙的门口。
“二公子,这地方实在太脏了,哪是您能呆的地方,要不您还是去马车上歇会儿吧?”说话的是个侍从,挎着刀,一副打手装扮。
被称为二公子的人身着青色长衫,围着绒裘,长身玉立。
“无妨,我一个人呆在马车里,还得劳烦你们都在马车外候着,不如大家一起进来歇息。”这公子说话温润,语气亲切,看起来是个颇有教养的世家子弟。
那侍从显然也感动的不轻:“二公子就是太体恤下属了,咱们这些人……有什么要紧的。”
二公子连忙堵住了他的话头:“切勿自轻自贱。”他缓言道,“这世间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既不能看不起别人,也不能看不起自己。”
侍从连忙抱拳。
“这不是……柳家那个假人?”身旁蹲着的程南双也看见了进来的人,低声向顾衣说道。
柳家二公子柳慎之,名满盛都的才子,两年前出门游学。
他的公子名声,简直和程南双的纨绔名声一样大。
他身边的侍从,向来武功修为也不会低。
顾衣连忙按住程南双,示意他不要说话,隐藏气息。
但还是晚了。
“谁!”侍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猛地拔出了刀。
程南双顿时僵住了,捂着嘴不知所措地看向顾衣。
顾衣浑身绷紧,按住了腰间的软剑。
“哪儿来的歹人!敢埋伏在此!”侍从见他们不出来,举起刀就要劈过来。
“且慢!”柳慎之连忙出声拦住了他,“说不定只是在此地休息的路人呢?切勿莽撞。”
侍从虽应声没再动手,却仍有些不赞成地挡在了柳慎之的面前:“公子小心。”
顾衣看了程南双一眼,一跃而出,轻巧地落在了佛台上。
侍从一见出来的是个黑纱覆面的人,眼神一紧,握刀猛地迎了上来。
他来势汹汹,双手刚劲有力,猛地劈下来,动作也不见笨重,可以看出下盘极稳,武功绝不低。
但可惜,他遇到的是顾衣。
只见顾衣身形一闪,几乎是瞬间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下一刻,一柄剑抵在了柳慎之的脖间。
“都退开!”顾衣道。
“公子!”侍从失声喊道,想要上前又顾忌顾衣手中的剑。
因为他这一声,外面守着的侍卫也纷纷冲了进来,见到公子被挟持,一个个都拔出了刀。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都放下刀!”明明被刀架着脖子的是柳慎之,他却反而是最冷静的那个,他抬手示意,“都往后退,散开!”
侍卫们不肯动。
顾衣见状,手上的剑紧了紧。
“这位姑娘,你既然只是挟持我,想必是有所求吧。”柳慎之转而向顾衣说道,“左右你也逃不出去,你若是想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顾衣没动。
“既然不是要杀我,我让我的人出去,有什么话,你放下剑,我们好好说。”她的反应似乎正在柳慎之的意料之中,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缓缓说道。
侍从连忙喊道:“公子!不可!此人来路不明,显然是杀手装扮,您不能给她逃走的机会!”
柳慎之一抬手,语气毋庸置疑:“都出去。”
“公子!”侍从还想再劝。
柳慎之却很坚定:“我说,都出去。”
顾衣的手适时地紧了紧。
为首的侍从恨恨看一眼顾衣,又看了看柳慎之,只能回头一挥手,众多侍从面面相觑,陆续收起了刀。
侍从们退出破庙,为首那人回头又看了眼顾衣,狠道:“你若是敢伤害公子,我们定不会放过你!”
柳慎之责备地看他一眼,侍从垂头退了出去。
直到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人声,柳慎之才开口道:“好了,他们都走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他回过头,看向佛像的方向:“程公子,可以出来了。”
他知道?!
顾衣低声道:“这儿只有我一个人。”
柳慎之笑了笑:“这城中发生的大事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神色坦然而自信,“你身上带伤,又黑纱覆面。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便是从元帅府逃出来的人。”
即便是剑架在脖子上,他也像是丝毫不害怕:“不过我一直困惑,仅凭程南双一个人,就算是侥幸不在府里,也绝对没有这个脑子和勇气出城……原来是有个侍卫在身边。”
听到这儿,顾衣暗道不好,果然,一直躲在佛像后面的程南双豁然站了出来。
他双目圆睁:“你说谁没脑子没勇气?柳慎之!”
顾衣咬了咬牙,收剑回身,迅速挡在了程南双的面前。
“说的就是你。”见到程南双,柳慎之的脸色反而淡了下来,“你若是有脑子,方才就不会暴露位置,你若是有勇气,就不会让你身边唯一的侍卫一个人握着剑和我的侍卫们对峙。”
他朝前走了两步,冷下了脸:“程南双,你就是这样,什么都指望别人,什么都不敢承担。”
顾衣咬了咬牙:“柳公子,慎言。”
柳公子笑道:“我说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