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后,兰草闹着要赎身出府。我和你娘拗不过,就让她去了……”
“什么?”吕庭轩瞬间面色铁青。
心里第一个念头竟是:兰草莫不是犯了什么错,被撵了出府去?
“她没有犯什么错儿。”老夫人道,“是萧姨娘提议,将兰草收到你房里。可兰草她……她不太愿意,这才自请出府。”
老夫人边说边觑着孙儿脸色,生怕他动了气。
吕庭轩的脸涨得通红——这原也是他心中所想。可兰草竟然不愿么?
他的心突然痛起来。
一定是萧姨娘言语轻佻,辱没了兰草,歪曲了他的一番心意。那小丫头听了那些糟心的话,心里该有多苦。
她孤女一个,离府以后怎么活?
那日吕庭轩回了自己院儿里,面如玄铁地吩咐丫寰,道:“去!去萧姨娘屋里问话,问问她都跟兰草胡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祈月回来禀道:“回大少爷,萧姨娘说……说她只是好心提了一句,兰草自己就吓得魂不附体,磕头求老夫放她出去……”
吕庭轩这才知道,是兰草这丫头自有主张,宁愿替自己赎身出府,也不愿意跟了他。
而且,放兰草出府,是他出发赶考前就定下来的事。
吕庭轩气得砸了砚台。
祈月吓得扑嗵一声跪在地上,长这么大,谁也没有见过吕庭轩如此大动肝火,正在屋里的四清和落月也吓坏了,跪成一片。
吕庭轩扶着桌角,重重地喘气。
她怎么能这样!
他心悦她,原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可作为他的贴身丫寰,这丫头没使手段勾引他,躲他的手段倒是无所不用其极!
若是不想被收用,也可以跟他商量了再做打算。难道他还会强用了她不成?
最令他心痛的是,兰草直到走,也没有跟他知会过一声。
……
一转眼,云嫣已经来了永晟绣坊月余。
月底结银子的时候,肖月娥喜上眉梢。
云嫣在这一个月里,几乎每天绣出一幅花样。而且她绣工极好,针脚细密,绣面平整,配色大方清新,绣出来的东西,很快就被人买走了。
云嫣结了银子,交了饭钱房钱,自己手里还剩了一两又五百文。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她把自己累得不轻。她每日白天夜里地做绣活儿,除了肖月娥的儿子元宝儿摇摇摆摆走过来的时候,她会停下逗逗他之外,其余时间,她都是坐在绣架前劳碌。
有时夜里做梦,她还在拿牙咬线头。
云嫣一个月做的活儿,让肖月娥小赚了一笔。肖月娥如今看云嫣,就如同看着一棵摇钱树。
其实肖月娥心眼儿不坏,云嫣看得通透。只不过是商人的精明一分不少,尤其还是一个妇道人家的精明。
云嫣明白,不与她争。
她孤女一个,懂得世事艰难。一个妇道人家开商铺,个中艰辛也实难想象。
在当今大梁朝,世人尽皆不喜欢女子,连女子都瞧轻了女子,女子又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她又何必再瞧不上肖月娥?
云嫣想到这里,拿针骚了骚头,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外头院子里白茫茫的雪。
一地银白,只有院西头的水井和轱辘架子立在风里,像个凄凉无依的孤女。
大同府的冬天,比京城更加寒冷刺骨。
肖月娥算盘打得精,冬日里除去最冷的几天,店里一概是连也火盆不生的。就算点了火盆,也是放在前堂招待客人用的,后头绣娘做活儿的里间,顶多能沾上一点热乎气儿。
云嫣不似别的绣娘,天冷的时候,可以回家做活。她只有这里可呆,即便穿得再厚,也是坐得手脚冰凉。
肖月娥便是看准了,云嫣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任云嫣怎么说,她就是不肯掏这点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