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
“本王叫你滚!”
宋寒低头,没吱声,手颤栗着拧成拳。
“……臣、臣妾遵命。”
“滚!”
宋寒站起身跑似的走出房门,头上珠翠却只是轻轻晃荡。
她是庶女,礼仪自是管得严,生怕出一丝差错。
萧也瞥见她放的栀子花,抬手连瓶带花一齐甩出窗户。
因萧也喜远景,他书房特意选在了四楼。
白色花瓣碎离,散飞。
瓷瓶破碎砸落到地,发出声闷响,割裂凝滞的空气。
宋寒刚好下楼,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也随瓷瓶的破碎声而撕裂。
她肩膀一颤,脊背却还是笔直,步履快而端庄。
宋寒强撑着走到近乎没人的角落,才抬手起来抱紧自己臂膀,头低低地垂下去,压在小臂上。
她身体在花丛旁蜷成一团,整个人陷进小片阴影里。
她何曾如此卑微?
宋寒眼眶里瞬间溢满了泪。
她在虽是宋家庶女,但爹娘恩爱,对她一向百般娇宠……
嫡母即便看不惯她,碍于爹娘,对她尚且留了几分薄面…
泪滴下,石板上崩裂出一朵水花。
在永安王府,她怎能如此卑微……
不远处传来有婢女提着水桶过来浇花,水太沉,水桶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闷响。
宋寒一顿,飞快站起身,别头用手背连忙揩去腮颊上的泪。
她是王妃,在外人面前她必须维持自己的体面。
“王妃……”婢女看见她腮颊上泪闪出的光,急忙低头行礼。
宋寒憋出个笑,把手背在背后,绞着,没事人一样温声应声 :“嗯,起来吧。”
见婢女吃力地提着水桶,她含笑放下手,看着水桶说:“这边无人,臣妾无事,也正想活动筋骨,便帮你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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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萧也捡起书,坐在红木圆椅上。
进来一侍卫,蹲身行礼。
“你重新去拿花瓶插栀子花。”
侍卫低头应声,却踯躅地驻在原地,没有动。
萧也大喇喇敞着腿,拨起眼皮瞄了一眼侍卫后,认出他是端贵妃安排在府里的亲信。
“要说什么?”
他把玩着玉佩,低眼瞅住侍卫。
“王、王爷,”侍卫弯了下腰,支支吾吾地低头劝道,“王妃好歹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对她太过冷落,宋起安那边不好交代…”
“要是贵妃娘娘知道的话,也……”
萧也轻啧了声,把玉佩丢在桌上。
“贵妃权势滔天,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能把她怎么着?”
“还是说,宋家的人上次来给了你好处?”
“上次宋起安派人进宫,特意和贵妃娘娘说了对他们小姐好点,不然…”侍卫停顿了瞬,“贵妃娘娘以前在宫中做的事儿让皇上知道了…”
“宋起安还真是会抓人把柄。”萧也轻蔑地扯出个笑,“也不怕把自己陷进去。”
萧也倚在位置上,低眸半晌开口:“行了,本王知道了,你出去吧。”
“遵命。”
梁朝建国以来,地震频发。
达官显贵心忧地震,均在书房里置了架地震仪,以作预警。
萧也持笔写着公文,才写几字,桌旁的地震仪微颤,西北方龙头内吐出一核桃大珠子,预示着某地突发地震。萧也发觉地震仪动静,视线挑起,正巧掠过残留的栀子花瓣,目光微滞。
侍卫拿着缀满栀子花的花瓶推开门,他把花瓶搁在桌上,瞧见地震仪动静,立即蹲身。
萧也处理完几张折子,才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字儿:“说。”
侍卫连忙开口,“王爷,上月厨房走水,西暗园受牵连,如今地震频发,西暗园恐…”
他抬眼预言又止地看住萧也。
萧也瞧住公文持笔写字,眼皮没抬一下:“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贵妃娘娘那边…”
发觉萧也凌厉的目光,侍卫紧低着头,跪下以头抢地,“王爷三思,王妃若受波及,宋起安恐怕会向贵妃施压…”
“端贵妃恐向王爷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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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也踱步到院内寂寥处,手背青筋凸起像极了盘虬支生的青色树根。
隔着假山,萧也正好瞧见他甩出来的几朵栀子花。
他默言盯着那几朵零落的栀子花,想着方才之事 ,眼中神色难辨。
“如今皇上勾结太后,暗中发展自身势力,贵妃把持朝政局面已有松散之势…”
“宋家近年来势力稍弱,但家族势力仍不可小觑,宋安仁虽为户部侍郎,但作为家中长子背靠整个宋家,贵妃娘娘特意叮嘱王爷莫要刁难王妃…”
“本王何时刁难于她?!!”
萧也突然高声,语气凶狠。
侍卫兀然跪下。
“王爷英明神武,自有决断,只是贵妃…”
栀子花下的水往四周泻去,成了一团歪扭的线,仿佛血水。
一道倩影踱步,将花捡起。
认出那人是谁,萧也眼眸一颤。
“奴婢谢过王妃。”
这边虽然偏,但离萧也书房进,旁边婢女低声说。
宋寒拿着栀子花笑了笑,花上的水顺着她白皙的小臂溜到胳膊肘滴落。
她微微抬手将袖子理好。
她瞧了眼旁边的碎瓷片,对旁边婢女笑着说道:“记得扫去瓷片。”
“是。”婢女是新来的 ,没遇到过像宋寒这么温柔的主子,她脸一红,下意识刷地一下蹲身行礼,“奴婢份内职责,王妃帮奴婢提水,奴婢感激不尽…”
绿枝子插在她指缝里 ,她手愈发腻润。
宋寒偏头对婢女微微一笑,笑意渗透了眼底,溢出来凝成了两轻轻浅浅的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