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昨日教训,今天梁晚准备充分:运动鞋,挎包只装了水杯和驱蚊水,头顶防晒帽,套件防晒衣,轻便上阵。
灵隐寺她来过数次,回忆起来只有一次印象极深。是她独身前往,正是初秋的下午,在门口便利店买了包路人推荐的酸奶,顺着人潮进去,一层层往上走着。
其实于她而言,寺庙大同小异,但可能那日脚程不赶,一个人轻松惬意,反而对它印象深刻。整座灵隐寺隐在灿烂的阳光里,树叶光影投落,大雄宝殿前匆匆往来的人,琉璃瓦顶,香烟弥绕,升到半空,呈朦胧的云雾感,同两侧的高耸古木,阳光恰到好处,像是电影中独有的画面,仿佛打下一层滤镜。她身为旁观者,在侧默默记录下这幅景象。那幅速写到现在还保留在工作室里。
那个季节的树木颜色多端,灵隐寺内古木奇多,有的深绿,有的已泛黄,有的在翠绿和黄绿边界徘徊,加之飞檐,举起手机随便一张照片都足够好看,黄意又无端染上了一抹秋色,是身处其中都感受不到的,但树叶变幻已然彰显其间。
而今日阳光璀璨,又是另一番景象。进飞来峰景区后照例先游历一番,怪石奇石须品味一轮,看到后面眼花缭乱,多数人便加快脚步走了,赶赴下一个景点。
宋文初和宋文钟指着古石小声讨论,梁晚走在后面边拍边思索,陆续走了一个小时才走到灵隐寺门口。
梁晚捧着手机回神,和他们验票进门后,恍然发现……手机快没电了。
拍照模式真的用电好夸张。
宋文初带了充电宝,她借过边充边和他们一块进去游览。照例敬香磕拜,灵隐里的香客格外虔诚,偶遇身披明黄的和尚,淡然走过,很快消失在拐角。
梁晚探头问宋文钟,“宋师傅,灵隐寺有介绍吗?”
宋文初噗嗤一笑,没忍住。
宋文钟无奈看了她一眼,问,“真要听?”
她点点头。当然了,不然还赶着来上语文课?
宋文初默默往外撤了,临走前抓着梁晚的胳膊感动道:“我哥活了二十多年了,终于有人愿意听他说这些东西了,妈妈知道肯定会欣慰哭的。”
梁晚哭笑不得,有那么夸张?她只是常识很差而已。
并肩往上走着楼梯,宋文钟在她身侧轻声说,“那就来个简单版的吧…灵隐寺位于西湖灵隐山麓,是杭城最早的古寺。据说它的创立也颇具传奇色彩,曾有位印度僧人,名为慧理,从中原而来。登灵隐寺时,觉有一峰似曾相识,道‘此乃天竺灵鹫山一小峰,不知何代飞来?佛在世日,多为仙灵所隐’,于是在飞来峰下卓锡建寺,连建五刹:灵鹫、灵隐、灵山、灵峰、灵顺。不过除灵隐寺外,其他都或废或更,再也不存。
“康熙帝南巡时,赐名 ‘云林禅寺’。所以现在它也有别名云林寺。其实这个没什么好提的,但还记得昨天我跟你说法喜讲寺被乾隆赐名的事吗?其实是因为康熙在前赐名灵隐寺,乾隆眼馋,但不能改,只好另挑了其他寺庙来赐名。”
梁晚琢磨了下,不可思议笑道,“真的?你没逗我?”
又想,“好吧,那乾隆还挺逗的——雍正去哪了?”
“雍正?他很勤政,所以早逝,没机会下江南。”
宋文钟道貌岸然样,表示不可质疑。但眼底带着笑意——好吧,这显然是宋文钟自得的冷笑话环节。
她只好老老实实点头,跟着附和这个他思索出来的不怎么好笑的冷笑话。
跟着宋文钟往里走的时候她走神片刻,想不通宋文钟这样一个…还挺正直的人,怎么那么偏爱冷笑话呢。也不是很搞笑,也不是很冷,但就像要彰示自己其实还是挺有趣的,所以至此不疲的玩着。
也不经常玩,所以偶尔蹦出来的时候都不忍心说不好笑,毕竟他是个循规蹈矩的文化人。人难得搞笑下,都不好意思让他失望。
梁晚后知后觉咂摸着,品出了几分对待自个儿那不怎么上网冲浪又渴望不被外界丢下所以辛苦学习的爷爷时小心翼翼的态度。
雷了一下,赶紧抛之脑后。
灵隐寺以天王殿、大雄宝殿、药师殿、法堂、华严殿为中轴线,向上走着路上能依次看见,侧边也有不少建筑。梁晚去过一次五百罗汉堂,绕了几圈都没成功从原口绕出来,最后只好作罢,就近找了个出口先出来再说。
她也不认得五百罗汉,试图认几个,皆失败,心想要是师兄肯定会很喜欢。再一想,人家肯定早来过了。国内知名景点说白了就那些,对自己胃口也要对自己专业取向的,大部分都去看过一番,剩下的就是往不知名景点里钻,往往能找到更多美丽风景。
梁绪川主张笔在手中,路在脚下,人只有走出去才能看得更多,画得更好,后来甚至有了硬性规定,一年必须要外出走多少个地方。
所以也被外界诟病,称是不在意灵性,只是大把的素材堆积起来的作品而已。梁晚听同门师兄弟说过很多议论,但不予理睬,毕竟与她无关。
但其实不光是此,梁绪川给予她许多好处,自然也免不了负面影响。从小到大,她受到的那么多争议,得到的那么多讨论,其实无时无刻不包裹着她。点滴虽小,汇聚却如泉涌,她再清明,也难逃离。
不过现在想起来,看着眼前景,却是腾起了其他心思。可能是恰好的心思,恰好的时机,她喊住宋文钟,边走着,边犹豫着阐述一遍,然后企盼地望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给出什么意见。
意外的,宋文钟耸耸肩,并没有说什么。
“都是他人意见,有什么参考意义?谁是作画人,谁才能说话。”
宋文钟满不在意模样,仰头迎着阳光,纤长的眼睫毛在光下格外清晰,似乎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眼角褶皱弧度恰好。梁晚张大眼睛,觉得这句话难得的……不符合宋文钟。但很实在。
他们在殿外石阶上坐下来,游人在这拆开零食袋吃着休息。梁晚也翻出枚黄桃吸吸果冻,扭开盖子后吸了几口,才说,“可是画画本身就是会很看重评价,无论是同行,或是观者,他们的评价都很重要。不过另一方面,我也认为画画是自己的事情,我画出怎样的画,取决于我,我的审美,我的阅历,我的喜好,这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