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墨染沾着血迹的清秀的脸上不辨喜怒,微冷的夜风裹挟着烧焦的气息袭来,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她肃然立在火把微弱而昏黄的光影里,满目疮痍的瞳眸中,唯有一点亮光灼人心神。
林愬疑惑地问道:“染儿,你有事不妨直说。”
墨染回身走到那棵烧焦的大树旁,用手掌摸了摸大树灼热而焦黑的树干,怅然道:“自我失忆之后,便一直生活在这里,这里早已成为了我心中的家,而这里善良的村民也早已成为了我珍视的亲人。这些年,我在这大峪村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视为我最珍贵的东西。今晚的事情让我忽然意识到了生命何其短暂,而京城里那些一直期盼着我回去的亲人,他们、他们······”
一滴泪水砸落在她摊开的黑乎乎的掌心,犹若黝黑深潭里的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他们是生我养我的父母亲人,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她满含悲痛的声音散在风里,除了有一丝颤抖无助之外,还有下定决心之后的释然。
林愬走到她身旁,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郑重地说道:“好!染儿,我带你回家!”
他的神色中心疼亦有之,承诺亦有之,开怀亦有之,如释重负亦有之。
八年的痛苦绝望挣扎,八年的不畏严寒酷暑,八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八年的踏遍大江南北,其中的艰难不甘和辛劳,在这一刻间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因她的出现,只因她的失而复得,全都化作了喜悦和心灵的悸动。
墨染看着他承诺般的神色,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感动地说道:“好!等我帮忙办完小六小九的丧事,我就和你一起回京城,他们是我一起长大的伙伴,我想最后再送他们一程。”
“好,我陪你!”林愬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好似有无限的力量一般,将内心脆弱的她从深陷的泥潭中拯救。
墨染忽然感觉一松,压在心中重逾千斤的阴霾被驱散了不少,她不胜感激地说道:“谢谢你,林公子!”
林愬默然道:“染儿,你小时候都是叫我愬哥哥的,以后能否还叫我愬哥哥?”
“呃······”墨染有些为难地说道,“我对小时候的记忆印象全无,还是暂时叫你林公子吧!”
林愬也知道现在并不是好时机,便不再为难她,“染儿,我们回去吧,你晚上还没有吃饭呢!”
“我吃不下!”墨染望向沉在黑暗中的沙漠尽头,说道,“林公子,为了安全着想,今夜我想守在这里!”
林愬关切地说道:“我陪你一起在这里守夜吧!”
墨染摇头道:“林公子,我一个人守在这里就可以了。今夜村子里的事情比较多,还请公子施以援手,帮我们村长一把。”
林愬坚持地说道:“染儿,我先回村里安排一下,等会儿就回来和你一起值夜!”说完,他转身向村子里走去。
墨染不再坚持,她看着林愬那高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村口,转身看向沙漠深处,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林愬快步走回村子,他向寻双等人交代帮助村长处理事务之后,便急匆匆地赶回了村口,今夜的事情对墨染打击很大,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她。
远远地,他就看到那个一身青衣的女子,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烧焦的大树下。
夜风夹杂着烧焦的糊味扑面而来,让人有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感。
望着这样的墨染,林愬心中一时间疼痛不已。
他快步走到她身旁,将一包热乎乎的大饼塞在她的手中,说道:“染儿,这是村长夫人晚间烙的饼,我刚刚热了一下,你先吃一些吧!”说完,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一件黑色披风给她披上。
墨染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对他道了一声谢后,便拿起热乎乎的大饼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林愬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饼,担忧地问道:“染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墨染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
她眸中深处掩盖不住的伤痛令林愬鼻子一酸,他不由得拉起她的手,郑重地说道:“染儿,不管你到哪儿,我都会陪着你的!”
墨染垂眸看着他那满是细小伤口的手掌,艰涩地一笑,道:“林公子,你放心,我没事的!主要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心中有点烦乱,现在还没有心思考虑以后的事情!”
林愬放开她的手,转头望向黑暗的大漠尽头,说道:“我以前只想着找到你,把你带回家,现在终于找到你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却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墨染觑了他一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宽慰他,两人并肩而立,看着远处荒凉的沙漠一时无言。
夜间,空旷的沙漠异常地寒冷,冷风裹挟着经久不散的焦糊味袭来,让人心中升起一种无言的悲痛。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叫,天空中冷寂的星辰闪烁,将两人的背影衬托得无比地寂寥。
良久之后,终于将手中的饼吃完的墨染松了一口气。她望向沙漠远处,默然道:“林公子,我们离开这里后,你能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正在想着心事的林愬转头疑惑地问道。
墨染平静地说道:“我想去沙匪的老巢看一看。”
林愬惊道:“什么?你为何会想去那里?”
墨染伸手将身上的披风裹紧,含着一丝颤抖的声音散在冷风中,“听说当年那些人贩子准备将我卖到沙匪老巢,我······我想在离开这里时,去那里看一眼。”
林愬知道她心中所想,便点头坚定地说道:“好,我陪你!”
三天后,小六小九的身后事终于办完。
墨染看着神情凝重而悲伤的村民们,一时间心中无比地难过。那些被抓住的沙匪在被送进村里的祠堂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些人。墨染知道那些人的下场多半很惨,但她亦知道村长自有他的顾虑,因为此事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很有可能为大峪村带来灭顶之灾,村民也好,沙匪也罢,大家只是立场不同,却都只是为了能生存下去罢了。
墨染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静湖边,碧蓝的静湖一如既往地泛